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贮备粮的春天与忧伤

伊扎克变成了一只小仓鼠!当他意识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似乎这只仓鼠才刚刚醒来。伊扎克想揉揉眼睛,却发现两只手都变得又短又胖,爪子尖尖的,还有好多细短的绒毛。他吓了一跳,一颠就从笼子里的双层别墅二楼摔到了楼下,他落在一层厚厚的木屑中间,这动静似乎惊到了什么东西,当伊扎克还陷在震惊中时,头顶突然变暗了,他战战兢兢地抬头朝上看去,好大的一张人脸将他又吓了一跳。
然而这个家伙似乎长得很不错,伊扎克以自己同为人类的审美观察了一下,嗯,靓蓝色的头发,翡翠绿的眼睛,眉眼清秀又耐看。但对方此时好像满脸担忧的神色,正在打开笼子的门,对方伸了手进来,在伊扎克爪子边停留着,招呼道:“上来呀,小花生~”
伊扎克一愣心想你叫谁?谁是花生?!他气得看着那白晳又修长的手指,啊呜地一口咬了上去,人类吃疼地轻喊了一声将手抽了出去,甩了甩嘟喃道:“好奇怪啊,为什么摔了一跤就变凶了呢……”
听着这话伊扎克还在发愣,他记得自己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对向一辆车突然扭了一下车头撞到护拦,翻滚着弹了起来砸到他的前方,伊扎克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之后的事他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觉得有人将他从严重变形的驾驶座里拉了出来,然后像是有医护人员将他抬上救护车。伊扎克的脑子里想不了什么事,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忽明又忽暗,脖子很疼,肩膀还有后背……总之就是全身各处都疼痛不堪。他的头部被固定住了,氧气面罩让不怎么顺畅的呼吸进行得稍微没那么吃力,伊扎克渐渐晕了过去。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脖子还是不能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比之前更暗了,但听觉稍微恢复了一些。伊扎克听到有人在哭,混合着时断时续的对话声,一个男性的声音说道:“……抱歉,玖尔公子……恢复情况……可能以后……观察……”
然后是一个女性的哭声,还模糊地说了些什么话。伊扎克恍惚觉得这好像是妈妈的声音啊,遇到这种事,一定让她伤心了吧……他好想和对方说一声:我还好,请不要为我担心啊。
可是费尽力气也张不开嘴,挣扎了好一会儿伊扎克绝望了,边懊恼着着自己的无用,一边又陷入那动弹不得的黑暗中……
再睁眼时,就是自己变成了一只家养仓鼠,被关在笼子里的场景。
伊扎克用自己胖胖的身体坐在木屑上,爪子顶着下颌思考鼠生。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已经死了,转生成一只仓鼠;还是已经死了,魂穿到一只仓鼠身上呢?
虽然好像两者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左右不都是人类的身体已经死了?伊扎克想要发出啊啊啊的怒吼,可是嘴一张开尽是细细的吱吱声。他立时闭上嘴,先前那个人类又凑到笼子上方,放大的脸就是再好看,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呀……!
伊扎克翻滚着躲进木屑里去。
隔了一会儿笼子又打开了,那个人类伸手进来,小心翼翼地将肥肥的伊扎克鼠鼠从木屑里掏出来,身体腾空的时候他吓得直蹬腿,对方却说着:“不要害怕呀,我带你去看医生。”
这话让伊扎克顿时就不动了,他想着看医生?那能弄清他为什么从人类变成一只仓鼠吗?
不管怎么样,伊扎克当即决定乖乖地静观其变。

在宠物医院里,医生将小小的伊扎克四肢摊开固定住,上下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有受什么伤。至于主人给出的关于自家仓鼠摔了一跤后变得攻击性很强的事,医生想了想说:“大概摔了跤有点懵了吧,观察两天再看看,一般来说不要去招惹它,它就不会咬人的。”
伊扎克听到那个漂亮的人类还在嘟喃道:“可是花生之前很乖的,我伸手进去它从来不咬我……”医生叹口气问了些其它问题,诸如这只名叫花生的小仓鼠多大年纪啦,平时喂哪种牌子的鼠粮啦,食欲还算好吗之类的无甚紧要的问题。
对方愣了愣说:“多大年纪不知道,它是我朋友上周来我家玩的时候,从社区外的街边捡回来的。当时冻得快死了,听说仓鼠冻到的话可能会进入假死状态,就送到我家,用电吹风对着它吹了好久救回来的。”
“上周?那正是今年降下初雪的那几天吧。”医生回忆了一下这样说道,然后看到眼前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我在社区里贴了认领宠物的告示,但是一直没有人来领它,我就自己养着了。”人类说着接过医生递来的检查单,看了一下诊断记录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笼子是网上买的,刚送来就让它住进去,结果才半天,上班回来就发现它从搭好的二层摔下来……趴着不动了……”
“…………”医生收回检查单看了看年轻人的姓名,抿了一下唇像是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萨拉先生,仓鼠是很皮实的小动物,一般来说那种高度只要不是运气太差,摔不出什么大问题的。”看到对方还想说些什么,医生点点头,“总之它真的没事,带回去后多喂点好吃的安慰它吧。”
闻言伊扎克看到那个好看的人类终于欲言又止地将话打住,付了诊疗费后就又伸手过来,伊扎克退了两小步,随即抬头看看对方,既然是将这只从雪地里捡到的仓鼠努力救活的人,伊扎克想着,那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决定跟着对方回家。

伊扎克仓鼠在这个人类的大衣口袋里趴着,一路像来时一样颠簸了许久,这才终于回到温暖的室内。被对方掏出来放回笼子里时伊扎克不太开心,他虽然之前没养过仓鼠,但是带着宠物出门不该准备外出笼的吗!真是仓鼠没有鼠权!
他吱吱地朝着那个人类抗议了几声,就扭头扒拉着木屑钻了进去。
安静了一会儿门口有门铃声传来,人类远去后隔了一会儿有一个声音叫道:“阿斯兰,你回来了吗?”
“是的呢,我带花生去看了看医生。”
“怎么样,有摔伤吗?”
“没有呢……医生说可能只是摔懵了,让它安静地待着就好。”
“这样啊……我带了面包虫来哦,网上说仓鼠很爱吃这个。”
伊扎克听到塑料包装袋打开时的声响,两个人类同时呕了一声,被称为阿斯兰的那人颤抖着嗓音说道:“活的啊……好吓人!”
“呕……毕竟是动物吃的,听说活的比晒成干的美味,让花生试一试吧。”这个声音靠近到笼子边上,伊扎克从木屑里投过视线,是个和阿斯兰看起来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正扑闪着眼睛将手伸进笼子,趁着伊扎克没回神的时候将他一把捞了出来。然后在那个名为阿斯兰的人一声声『担心被咬啊』这样的提醒里,快速地把伊扎克扔到了一个地方。
脚下全是蠕动着的黄色的又长又恶心的大虫子,伊扎克顿时也想呕了,跳起来后却又落了回去,他这才发现那个恶劣的人类居然把他直接丢到装了一大堆活体面包虫的袋子里。伊扎克强撑着即将晕过去的脑袋,提醒着自己不能晕不能晕,晕了就和这些虫子贴到一起了……呕!!!
“咦?它怎么不吃呀?”
“呃……基拉,我觉得小花生好像并不喜欢面包虫,把它拿出来吧。”阿斯兰说这话的时候手一伸想将宠物救出来,可是自己的好友用手臂挡着不让他靠近,嘴上说道再看看嘛!阿斯兰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看着那翻涌的面包虫,心里胃里也跟着不停翻涌……阿斯兰扯着基拉终于是不顾他的阻拦将手伸进袋子里,这一次那只小仓鼠积极且主动地踮起脚尖,用前爪抓住了他的手。
阿斯兰微微地愣了一下,赶紧将手掌放平,小仓鼠颤悠悠地爬了上来,两只前爪还牢牢地左右抱住他的拇指,他笑了笑:“你也害怕呀?”
伊扎克心想你开玩笑呢?这特么和异形一样恶心的东西,我多一眼都不想看到啊啊啊!快、快让我远离它们!
应着他这股强烈的心声,阿斯兰将他此时小小的仓鼠身躯握在掌心里,抚着它的小脑袋说道:“不怕不怕,我们回笼子里去。”
刚一被放回去伊扎克立刻又钻进了木屑堆里,然后听到那个名为基拉的人哗拉拉地扎着袋子边说道:“诶?不吃的吗,算了,送给米莉,让她用来喂家里的鸟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坐定了开始聊天,说着闲散的家常趣事和工作方面的事。伊扎克则用木屑裹住自己,瑟瑟发抖直到不知不觉睡着。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起,伊扎克终于认清了自己变成一只仓鼠的悲惨现实。但如今虽然心情因此而十分郁闷,可是那个叫阿斯兰的身为他此时饲主的人,却总是能凭着一张满分满点的脸孔和好听的说话声音,以及抚摸伊扎克小脑袋时的温柔劲头,让他顿时又觉得两两抵消就没那么郁闷了。
身为上班族的阿斯兰平日里安静地独居,白天去工作直到晚上才回家,朋友也不怎么多的样子,除了那个把伊扎克丢进过面包虫袋子里的名叫基拉的家伙,伊扎克暂时还没发现有其他和阿斯兰熟识的人。
但因为也从来没有见过阿斯兰的父母,伊扎克不知道对方的生活圈子到底还有没有别人。
每天里小仓鼠伊扎克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阿斯兰出门上班后,自己爬到小别墅笼子的二层平台上,抓着栏杆望向公寓大门的方向,呆愣愣地坐上一天。待到窗外的天空暗下去,离开一天的阿斯兰就会打开门,带着一身尘嚣的气息回到他身边。
阿斯兰总会在回家后趴到笼子边上和伊扎克打招呼,将他抓出来让他在桌上四处活动一下,还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一天没能陪你,有没有想我呀?”伊扎克用豆子般大小的眼睛望着这个人,爬过去抱住了阿斯兰的手,听到对方笑得很开心,揉着他的身体将他放到自己肩头,然后蹲下去给笼子的食盒里添些鼠粮。
至于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也是阿斯兰每天都会为伊扎克精心准备好的,面包虫之类的没再有活的出现在伊扎克面前,阿斯兰特意去了宠物店,买回了一小袋晒干了的面包虫。头一次送了一只到伊扎克面前时,小小的仓鼠吓得退后好几步,但阿斯兰只是将虫干放在他面前,轻声说:“这是晒干的,比起活的没那么吓人,宠物店的店员说你们小仓鼠都喜欢吃,你试试?”
他耐心地趴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小宠,对方洗洗脸又转悠了几圈,最后爬过来看看他的眼睛,试着抖动着爪子抓住了那根面包虫干。
倒不是说伊扎克没在怕,只是仓鼠的本能让他觉得这个虫子干真的好香啊……四处爬着最终也还是会被它的香味吸引过来。他想着挑战一下自我也还行?毕竟是阿斯兰这家伙特意买回来的,要是不好吃,大不了下次不吃就是。
于是伊扎克便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我们小公鼠都是超强的鼠鼠!他试着咬了一口,咦,发现不单脆脆的,吃着和闻起来一样,好香哦!这就加快速度在阿斯兰期待的眼神下,将那只面包虫干给干掉了。
“是吧,确实好吃的对吗?”阿斯兰显然是很高兴,但想着店员交待过一天喂一只就可以了,吃得太多会营养过盛,对鼠鼠来说不是好事。他只好在小家伙站起身来用亮晶晶的豆豆眼望住他时揉揉那颗脑袋,遗憾地说道,“明天再给你一只吧。”眼前的小动物嘴巴动动又趴了回去,像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阿斯兰用手指拱拱那肥硕的小屁股,“你还生气呀?”
小仓鼠回头看了饲主一眼,翻翻豆豆眼,主动爬回了笼子里。
伊扎克心想,哼,小气巴拉的家伙,我才不要理你了呢!他将自己又埋回温暖的木屑堆里,听到笼子外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然后那个人起身离开了。

那阵子在阿斯兰上班的时间里,伊扎克除了趴在二层平台上发呆,也曾自行越狱四处乱转,凭着他超鼠的身躯和力气在公寓里侦查。包括但并不仅限于翻看了阿斯兰的户籍记录、身份证明、学历证书等等等等相关证件,才知道原来阿斯兰的父母早年就都已经过世了,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在这世上已经再没有血缘相连的亲人。
说到父母,伊扎克不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父亲也是过世多年,母亲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也不知道自打他人类的身体出了车祸之后,母亲怎么样了,一定非常难过悲痛吧……伊扎克好想飞到妈妈身边好好地安慰她,可是现在他被困在这只小宠物的身上,每天能做得最多的事,便只能是在这间公寓里转悠……
一时间伊扎克无比地烦躁起来,幸好每天晚上阿斯兰回到家,都会和他互动很久。除了喂食换清水清理宠物的浴沙外,阿斯兰最近总会在自己吃晚饭的时候把伊扎克带到餐桌上,让他在桌子上四处爬着,像是很喜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一人一鼠相处起来格外轻松,直到有一天阿斯兰突然坐在那里问道:“小花生,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正在扒拉人家饭碗的伊扎克顿时就不动了,他在想糟糕啊被阿斯兰这家伙发现我其实是个人类,他、他会不会害怕地将我丢掉啊!想到窗外飘着雪的场景伊扎克抖了一下,天寒地冻的我不想死在外面啊啊啊!于是他扶在碗边,朝着阿斯兰用力地摇了摇头。
“啊……你果然是能听懂的,对吗!”阿斯兰喊完这话就见到小仓鼠眯了眯豆豆眼,开始装傻地四处又爬起来,全然不顾他后面的话了。阿斯兰只好从碗里挑了颗米饭出来,今晚他从便利店买了咖喱饭,放在微波炉里热好之后满屋子都是香味。
看着今晚小花生一反常态地在他碗边扒拉,他才记起平时和花生说话,总觉得它是能听懂的,并且还会表现出和人类有些相似的诸如生气、开心之类的情绪,一时也没想得太多,就将刚才的问题问出了口。
但是你说普通的仓鼠会朝着主人点头摇头吗?很显然——他的这只小宠与众不同啊!
阿斯兰决定把自己的咖喱饭分给对方,手指探过去将那颗裹着咖喱汁的米饭递给了小花生,对方终于不再爬了,停下来坐起来,看看阿斯兰再又看看那颗米饭,顿了一会儿终于抵挡不了香味的诱惑,用小爪子自阿斯兰的指尖上抱过了食物。

那个周末似乎是阿斯兰唯一朋友的基拉又跑来打游戏机外加蹭饭,玩得累了就凑到笼子边上逗小宠。只是伊扎克一向懒得理这人,总是深深地躲进自己刨出来的木屑堆里,然后被基拉伸手进来一会儿戳他屁股,一会儿捏他耳朵,他就只能生气地以捍卫领土的姿态张牙舞爪地假装要咬人。
当然咬是不能真咬的——先前他曾将基拉的手指咬出血来,被那人哇哇叫着和阿斯兰告了状,害得他被那人好一通念叨,还一脸心疼地握着基拉的手帮他上药。
伊扎克私心里可不想再让阿斯兰牵这个讨厌鬼的手,于是想真咬的心也只能压抑着,总是翻滚着用假动作要吓退对方,只是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基拉会趁着阿斯兰不注意的时候,从对方特意买的一大罐面包虫干里抓出好几只偷偷喂给伊扎克,此时困在贪吃鼠身体里的伊扎克本能地无法抵挡那种香味,流着口水就凑了过去,一只接一只地从基拉手里将面包虫干都接过来,埋在木屑小窝的深处,待到晚上阿斯兰睡着了,再抽出来慢慢地享用。
一时间他仿佛觉得,基拉这家伙嘛,倒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嘿。
只是宵夜吃多了好像身体越发圆润,阿斯兰上班时他爬上二楼都显得吃力了,有几次越狱后跳下桌子四处晃悠,居然还差点没法像过去那样身手矫健地爬上来趁着阿斯兰下班到家前回笼。
直到某天基拉再度来访,给伊扎克喂苹果干的时候突然说道:“阿斯兰,你们家花生,是不是越来越胖了……”
“诶,有吗?”被叫到名字的人凑了过来,好笑地看到小宠坐在那里啃苹果干的动作顿了顿,之后又装着没事鼠似地继续吃吃吃,他想想说,“胖点可爱,不超重就行。”
“你怎么知道它没超重?”基拉坐在地板上靠在茶几边,托着下巴继续观察小仓鼠,边又说道,“仓鼠还有什么标准体重吗?”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少喂点面包虫干了啊,搞不好就是这个吃多了才发胖的——所以就说花生绝对是胖了!
这对好友一起围着伊扎克看了好久,直看得他觉得手里的苹果干都不香了,然后伊扎克听到基拉又说:“之前在路边捡到它的时候,还是瘦瘦小小一只,甚至差点冻死了,他遇见我可真是幸运呀。”
伊扎克心想,可去你的吧!遇到阿斯兰才是我的幸运,有你什么事儿!啊去去去¬——他啃完最后一点苹果干,却见到基拉又从罐子里拿了颗葡萄干递来,很贪吃的家伙立刻就爬了过去,用两只后脚站起来挥舞着前爪直扑腾,意思是给我给我,快把吃的给我!
基拉逗了小宠好久终于笑着将葡萄干给了对方,阿斯兰在旁边贴着他的肩,想想突然说:“我总觉得花生很特别呢,像是……嗯,像是能听懂我说话。”
“啊?”基拉发出惊讶的声音,末了摇摇头,“你想太多了吧,它是仓鼠啊,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是真的。”
“嗯……我试试。”基拉看着眼前这只贪吃到极点的小家伙还在奋力啃食葡萄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小花生,你再胖下去,就要被阿斯兰当成储备粮了哦。”吃吃吃中的小仓鼠突然就停了动作不再动弹,乌豆豆一样的眼睛抬起来看看基拉,再看看阿斯兰,爪子里的半颗葡萄干啪地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那天晚上好容易送走了基拉,阿斯兰哭笑不得地将被吓惨了的小宠物握在手心里,轻抚着它被吓到瑟瑟发抖的身体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人要吃掉你……基拉吓唬你呢。”手指尖被对方用爪子紧紧抱着不放,阿斯兰只好带着它一起爬了上床,“我要睡觉啦,你要不要一起?”
伊扎克听到睡觉这个词,顿时就不抖了,他抬头看看,嘤!他还是第一次到阿斯兰的床上呢,平时自己瞎逛的时候,床实在太高了他根本上不来,想不到今晚被吓了一场却得到了这样的好待遇!他开心死了,在阿斯兰掌心里翻滚起来直点头。
阿斯兰将他放到枕头上,躺下来的时候,好看的脸就凑在很近很近的地方,伊扎克听到那个人对他说:“晚安呢,小花生。”
晚安呀,阿斯兰。伊扎克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爬过去紧贴着阿斯兰的额头,同他的发丝蹭在一起,跟着闭上了眼。

那晚过后一人一鼠互动得更加热烈了,白天里阿斯兰会将肉肉的小仓鼠揣在口袋里带着它去上班。办公桌上不显眼的角落位置有阿斯兰特意塞着的宠物浴室和食盆水罐,伊扎克也总是听话地在有限的范围里活动,一有生人的声音就立刻躲起来,免得给阿斯兰添麻烦。
但偶尔动作慢些到底还是被阿斯兰的同事们发现他的存在,幸好大家都很喜欢他的样子,总要摸着摸着说『好白好圆的鼠鼠啊毛绒绒好可爱』这样的话。女同事们会自发地给伊扎克带些饼干之类的零食来,男同事没吃的只会上手揉他屁股。于是伊扎克也学会了躲着这些人,只要是男性的声音出现在阿斯兰的办公桌附近,他就会极其迅速地躲起来,免得惨遭揉搓。

当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春暖花开的季节再次到来。伊扎克陪着阿斯兰上了好一阵子的班,每天里最开心的事,就是对方临出门前伸手过来说道:“走咯小花生,我们出门啦。”
阿斯兰的手无论在多冷的天气里,都是暖暖的,他会将手插在口袋里,让伊扎克抱着靠着,有时候起了逗弄的心思还会用指尖挠他的下巴和肚皮。伊扎克也总会反击似地对着那指尖舔来舔去,隐隐隔了些距离,在嘈杂的街角又或者是微微晃动的地铁上,听到对方发出的笑声。
当街角的樱花盛开时,阿斯兰第一次在室外将兜里藏着的小仓鼠掏出来,捧在手心里举得很高,伊扎克顺着那动作爬上枝头,在粉嫩的花瓣丛中钻来钻去。3月的天依然很冷,阿斯兰掏出手机凑过去给小仓鼠拍了几张照片,就这又抬手过去示意对方赶紧回来,伊扎克不舍地松开爪子,蹦到了饲主的掌心里。
那些照片被阿斯兰上传到了自己的社交帐号上,基拉和阿斯兰共同的女性朋友米莉特意发消息来,直夸阿斯兰的小宠物真是超级无敌可爱。她连夜为小花生做了个毛线织成的帽子和背包,交到基拉手上让他捎给阿斯兰,边交待道:“一定要让小花生戴着,再多拍几张照片呀!”
为了不负对方的嘱托,阿斯兰特意在那个周末带着小宠出门游玩了一趟。植物园、动物园、海洋馆一个一个地玩过去,戴着小帽子背着小包的伊扎克被好多小朋友们围着直摸,虽然阿斯兰笑得很开心,伊扎克却是心酸地想:老子的银毛,都快被你们薅光了……救命啊!
晚上回家后,趁睡前时间阿斯兰终于有空整理手机里拍下的一大堆照片和视频,他趴在床上哼着歌,枕头边是伊扎克躺在了他一惯躺着的地方。阿斯兰将手机放在枕头上,伊扎克就爬了过去,看着那人用指尖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指着照片让他一起看。
阿斯兰特意将几个花丛中的特写编辑好发给了米莉,同时告诉她:小花生特别喜欢你做的小帽子和背包,戴着的时候拍照都像在笑呢!
得到回复后阿斯兰高兴地收起手机,躺下去看着近在咫尺的球球鼠,对它说:“今天好开心,不过也很累……我要睡啦。”
伊扎克又贴了过去,靠在阿斯兰额前舔了一下,他感觉到对方伸过手,用手掌当成了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伊扎克安静地躺好,在那样的温度下也闭上了眼。

夏天来临的时候,伊扎克已经不能再安然地缩在阿斯兰的口袋里跟着他去上班了。为了这个事阿斯兰在家里用夜晚的时间画了个草图,找基拉借了些工具,叮叮当当地做了个小冰柜,白天的时候将冰袋放进去,隔层上面是个足够转身的空间,还细心地留了呼吸的气孔,这样一来即使是带着小宠出门,也不会因为天气过热而让它中暑。
这样的体贴让伊扎克万分受用,却也觉得很失落。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知道自己是很喜欢这个人的,可是他现在困在这样的身体里,对方却只当他是个心爱的宠物而已……
他好想对阿斯兰说:我是个人类啊,又帅又强的配你刚好的人类啊!但此时的他,每每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吱吱声,动物的本能令他见到阿斯兰或者基拉又或者是阿斯兰的同事们递来的食物就会兴奋地直跳,把自己吃得越发圆滚滚。到了晚上窝在阿斯兰枕头边上懊恼地偷亲他一口……仿佛这些就是仓鼠伊扎克所能做的,最为极限的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人类的身体是否还活着,就算活着又有没有机会醒来重新站起来。他困在这里,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远,生活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有阿斯兰,和吃吃吃睡睡睡……
但是一人一鼠的互动还仍是很多的,伊扎克现在已经习惯了陪着阿斯兰入睡,平时周末闲暇对方赖床躺着看书玩手机,伊扎克也会毫不客气地扒拉着人家的睡衣,一路爬到阿斯兰胸口的位置,在那里趴着,然后被阿斯兰腾了只手不停地抚摸,直到舒服得摊成一张鼠饼。
基拉来的时候偶尔会对阿斯兰说:“米莉好像又想给你介绍对象呢,问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伊扎克一听到这话就要冲着基拉吱吱叫,连他递来的零食也不接了,就一个劲地在桌面上蹦跳。他很想用人类的声音喊道:不要不要给我的阿斯兰介绍什么对象啊!阿斯兰是我的阿斯兰呜呜呜……
可惜他此时的模样在那个人类眼里只是为了贪吃而在跳脚罢了,幸好阿斯兰从来只是淡淡地拒绝了那样的提议,基拉很识趣地闭了嘴,只要他不提起这话题,桌上的小仓鼠就不再跳脚,会过来抢了他手上的零食,丢个白眼然后爬开去享用。
基拉趴在桌沿,想想捅了捅对方肥肥的屁股:“吃吃吃,吃成个大福。”
话才说完就被小仓鼠用瓜子的壳扔中鼻尖,基拉惨叫着:“啊啊啊啊!阿斯兰你家花生打我!”
“说什么呢?”
“真的啊!它、它用瓜子壳丢我!”
“谁叫你欺负它。”
“你就这样偏心是吧……”
听到好友这充满哀怨的抱怨阿斯兰笑了笑,靠到桌边伸过手递了只面包虫干:“花生,多吃点。”
伊扎克扭着爬过来扶在那指尖上舔了一口,接过了对方送来的美味。
基拉趁着阿斯兰转身去弄晚饭的时候,小声对着啃食面包虫的小仓鼠恨恨地说道:“希望你胖到再也爬不上二楼!”得到一对小乌豆子眼睛足足2秒的瞪视做为回应,基拉忍不住退了半步,“你真的能听懂啊……”
伊扎克发出哼哼,心想:愚蠢的人类!果然还是他的阿斯兰最可爱了~

入秋后伊扎克总算又能重新藏在阿斯兰的外套口袋里,陪着他去上班。然而也不知道是哪天起,他似乎变得很容易疲惫,睡着的时候会梦见好多事。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医院里,身边是妈妈红肿着双眼哭泣着的脸,自己最好的朋友迪亚哥坐在一边安慰着她,那位粉红头发的漂亮大小姐时不时会来探望,穿着白大卦的医生也会带着护士进来,和他的妈妈交谈几句便满脸遗憾地摇摇头,伊扎克看到妈妈哭得更伤心了,他却不能上前去安慰对方几句。
这样的梦境越来越多地压了过来,让伊扎克难过得在梦中直翻滚,直到有个温热的手掌贴上他小小的后背,他感觉到自己被捧了起来,头顶有个气息暖暖地,阿斯兰的唇贴过来亲吻着他,对他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伊扎克发出呜呜声,从梦中醒来,自己还仍是那只又肥又圆的傻仓鼠,他只能抽噎着,用力抱住了阿斯兰的手指,而对方则温柔地收起了手指,将他包裹在掌心里。
伊扎克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下去。

当这个城市里属于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时,伊扎克已经再爬不动那两层高的小别墅了,但却不是真的像基拉说过的那样因为吃太得多变得太胖。他总是缩在一层角落里的那厚厚的木屑堆里,阿斯兰曾带着他又去宠物医院看了一次医生,对方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小的宠物,对主人摇摇头说道:“既然之前你说它是你捡来的,应该也不知道它的年纪吧。”医生抚摸着趴在桌上的小仓鼠的头顶,又说,“这该是年纪到了,之后可能会越来越虚弱,有条件的话,还是多陪陪它吧,珍惜你们最后的日子。”
伊扎克睁开眼时已经被阿斯兰带回了家,那天开始阿斯兰再也没有带着他去上班,但总会准时回家来陪伴他,也仍然会让他躺在自己的枕头上一起入睡。
那阵子基拉也总会没事跑来,拿着伊扎克最喜欢的面包虫干逗着他,想让他能像以前那样踮着脚尖追着自己的手跑,可是最后也只能叹着气,轻轻摸着他的头,说道:“你要是不能好起来,阿斯兰一定会很难过……”

为了让小宠安然度过冬天,阿斯兰让米莉帮忙,给自己心爱的鼠鼠做了一床小被子,四个边角和下方的被褥缝在一起,入口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枕头。阿斯兰把被子放到床上,看着小花生挣扎着爬了进去,再缓慢地翻着身体把头部露出来。
伊扎克已经不太能看得清东西,阿斯兰凑得再近的脸孔,在他此时的眼中都模糊不堪。可是他却能在睡梦中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妈妈和好友,留在梦境中的时间越发地长了,再醒来时,伊扎克看着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身体,这副宠物的皮毛已经不再油光水亮,肋骨一圈圈地突出着,现在阿斯兰回家后抱起他时的手法都小心翼翼怕弄伤他。
伊扎克叹着气,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只希望离去的时候,这个家伙不要太伤心才好。
被阿斯兰的气息包围住的时候,伊扎克知道对方今天也下班安全地回家了。他再也没法发出声音回应那个呼唤,只能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阿斯兰凑得更近了,用额头轻柔地碰了碰他的鼻尖,脸颊边湿湿的。
伊扎克却是想着:笨蛋……不要哭啊……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伊扎克最喜欢阿斯兰的头发和眼睛,他不想看到这个人难过,多希望他们相处的日子能再长一些。
可是一年呢,他们已经相伴了整整一年。伊扎克知道自己很想和这个人一直在一起,但他更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他能用自己人类的身体走到阿斯兰的面前,做个自我介绍,然后问他:“我好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小仓鼠在非常温柔的抚摸下闭上了眼,阿斯兰忍不了眼里的泪,一年前的冬天他从基拉手里接过了这只小仓鼠,费尽力气将它救活,可是同样是在寒冷的冬日里,对方就这样离开了。
阿斯兰在第二天早上将小花生裹在它喜欢的那床小被子里,装在盒子里,旁边放着它戴过的毛线帽子和背包,将盒子埋在了路边那棵自己曾带着它爬上去拍过照的樱花树下。
家里的笼子就那样空了,阿斯兰将笼子洗干净,没吃完的鼠粮和零食还有浴沙木屑之类的都打包好。在他留言区放了一个认领公告,一周后社区里有个孩子的家长联系了阿斯兰,上门来帮家里想养仓鼠的孩子领走了这些物品。
阿斯兰想,他这辈子再也不愿体会分离的痛苦……只希望小花生下辈子能健康快乐,活得长长久久吧。
他却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宠身体里的灵魂是个人,伊扎克在脱离了这副身躯后终于回到了当初昏迷时待着的医院。刚一醒来话也不能说,手都不能动,只迷糊地看到妈妈凑过来哭得很大声,用力地抱住了他。
不知道阿斯兰那边,是不是为着他的离去而在伤心呢,伊扎克觉得自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待到伊扎克终于能坐起身说话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交待自己的好友迪亚哥去查探某个人的消息。伊扎克将记得起来的关于阿斯兰的姓氏、年龄、居住地址之类的情况都说了,对方虽然有点莫明其妙,但仍是乖乖去查了。幸运的是没有多久就反馈了信息,阿斯兰就在这个城市,每天里上班后回家,两点一线地过着简朴单调的生活。
伊扎克听着迪亚哥做完汇报工作,呼了口气往枕头上倒。他从昏迷中醒来也不过一个月,还完全没法随心所欲去到对方身边。况且现在他鬼一般的样子也实在不好看,每次护士帮他擦洗清理身体的时候,低头看看那能弹琴一样的肋骨排,不单是他的妈妈又要伤心掉泪,就连伊扎克自己也要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医生说过阵子再养得好些,就可以下地试着走走,过后更可以将复健任务安排上,伊扎克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地恢复过来。
但是阿斯兰身边的情况也得多注意才行,伊扎克好担心那么好的人,一个不留神就被别人骗走了可怎么办!
于是盯着阿斯兰要保住他贞操的工作就落到了迪亚哥的头上,刚一听到这任务迪亚哥满头问号,说道:“不是,你说保住谁的贞操?!”他看了看自己派去的人拍下来的那些照片,想了想又抬头,“虽然说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这你就别管了。”
“啊,那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冲上去就说,你被我朋友看上了,管好自己的裤子,不许出去招惹别人吧?”
“……反正你就偷偷盯着,有人撬我墙角,允许你用任何手段破坏阻止,明白吗!”
“我……”迪亚哥本来想说关我屁事干嘛让我干这个啊!——回头好友一个凶狠的眼波过来,虽然人还躺着,但迪亚哥还是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再一想着,这家伙昏迷不醒的时候自己每每到医院来探视都要难过很久,当时他还许了愿,若是伊扎克能醒过来,自己一定好好对他,绝对不再吵架拌嘴,迪亚哥这就叹了一声,应着,“好吧,我知道啦,交给我。”

在伊扎克认真地开始做复健的日子里,迪亚哥也化身好哥们儿未来男友的贴身保镖,虽然一开始对方身边的一个棕毛确实很令人担心的样子,但默默观察许久,迪亚哥终于确认这就只是个好基友而已。
但是好基友似乎隔三岔五地带着他那位哥们儿的未来男友出去相亲,迪亚哥担心伊扎克知道这事要气吐血,只好想着不行了,我来解决吧!
于是阿斯兰很不幸地在应付联谊晚餐的时候看到一个高大的蜜色皮肤的金发女人浓妆艳抹地走到桌边,凑到近前捏着嗓门说道:“阿斯兰 萨拉你这个负心汉,居然瞒着我出来相亲!”
阿斯兰的脑门上写满问号,然而一句『你是哪位』都没来得及问出口,今晚他的相亲对象已经讪笑着拎上包包,迅速地遁了……阿斯兰扭头看着对方消失在餐厅门口,再一回头,那个金发女人也已经不知去向。
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但凡阿斯兰又被基拉或者米莉强拉着去相亲,那个奇怪的金发女人就会及时出现,并且每次所说的台词都在递进式地传达着奇怪的讯息,比如明示别人他们是同居中的恋人、有婚约在身、甚至还要挺个大肚子……
阿斯兰终于忍无可忍,第一次在相亲途中丢下对方,追着那个逃走的金发女人而去。
迪亚哥边狂奔边想着我擦这次怕是要被逮个当场,他穿着高跟鞋本来就跑不快,今天塞了个假肚子在裙子里更是拌手拌脚,最后拉扯了一番在巷道里被堵了个正着。他笑得一脸贱兮兮,但站直后比阿斯兰高了大半个头的身形还是让对方不敢直接上前揪他的连衣裙衣领。
阿斯兰早看出来这是个女装大佬,只是也没料到对方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后,直接踹了高跟鞋就抬手抄胸不说话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阿斯兰很想问一句我们认识吗,为什么总是来打扰我相亲?其实每次他都是被强拉着去的,虽然因为这家伙老来捣乱多少被抱怨了几句,但不用假装笑脸来应付,于他而言还是有点偷偷在高兴的……
可是阿斯兰想他好容易将这人堵在角落里,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这就拉个脸将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吐露出来:“你到底是谁?”
迪亚哥当然是不能说的啊,他也只能默默从裙子底下动作很不雅观地把假肚子扯出来,边说道:“你少问少问,总之你就乖乖管好自己的裤子,到那个人来找你之前都不许出来相亲了知道吗!”看到眼前的人皱着眉想说些什么,迪亚哥嘴快地打断他,“不然下次我可就带着一群孩子出来,直接抱你的腿喊你爸爸了!”
这种威胁让阿斯兰扶了一下额头,只这一秒的失神,便让早就做好跑路准备的迪亚哥抓到机会,一把推开他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去……
阿斯兰被顶到墙上还撞到了后脑,一时间头昏眼花也顾不上去追人,只能摸着脑袋一边抱怨道『真的是个莫明其妙的家伙』这样的话,然后他走出那条巷子,找了个方向,回家去了。

因为相亲总被打扰到,基拉和米莉自然也听那些女孩们抱怨阿斯兰其实是有对象的,还是个高大的金发女人,做为阿斯兰身边最亲近的好友,基拉表示这不科学,怎么这事我不知道?!
然而他亲自去问的时候,阿斯兰却只是苦着脸回应道:“别追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一言难尽……”两个好友面对面眨着眼,最后一致决定放弃思考。
既然相亲不成基拉只好问阿斯兰:“要不要再试着养只宠物呢?如果觉得仓鼠寿命太短,猫或者狗也可以吧。”他觉得自从小花生离开后,阿斯兰的脸每天看着都好抑郁,为了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米莉和他一起给对方介绍了好些个对象,结果一个都没能成不说吧,看着阿斯兰像是更加地不开心了……
而对于这个提议,阿斯兰自然没有心情去回应,只是默默摇了摇头。基拉不敢再过多地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那阵子有事没事老往阿斯兰家里跑,想着自己来陪伴的话,也许他的心情就会好一点了嘛。
——希望如此就是。

但这样一来迪亚哥眼里的这对好基友,就关系好得有些不像话。这段时间伊扎克恢复的情况还不错,于是迪亚哥想着将那边两人天天粘在一起的事跟他大概说了说,这对从小打混到大的另一对好基友同时沉默了,末了迪亚哥问:“要不我想想办法,把那个基拉赶走?”
“他们关系好倒也没什么……我想想。”伊扎克正在病床上趴着绞尽脑汁时,那位粉色头发的大小姐带着一篮子水果又来探视。迪亚哥殷勤地给她让了座,一边去处理她带来的水果。伊扎克看着拉克丝,突然问道,“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好不好?”
迪亚哥握着水果刀的手差一点削到自己,他回头看了看那边对望中的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听到拉克丝呵呵了一声:“就凭你能找到什么样的男人,配得上我?”
“唉呀,你见了就知道,包你喜欢!”伊扎克想着不管了,先把基拉那家伙和平解决掉再说,后面的事慢慢盘算。
拉克丝见这位多年的好友一脸笃定的样子,心下有些好奇,她在沙发上略微换了个姿势,这就问道:“我要是不喜欢呢?”
“那我把迪亚哥赔给你!”
“喂!……”被点了名的人这次是想把水果刀戳到好友脑门上了,但看到伊扎克朝他挥挥手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按捺着不说话。
“迪亚哥就算了,你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唉,换成去年的我肯定就同意了,但是现在我有意中人了。”
“那你想介绍给我的,是什么样的人?”
伊扎克知道这就是有戏的意思,赶紧又朝迪亚哥使了个眼色,那边狗腿地放下水果和刀,擦擦手拿出手机将先前查询过的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资料都当场传送给了大小姐。
“这个嘛,情况有点特殊,我在医院躺着,迪亚哥要陪我,所以你就受点累,自己找他吧。”
“就你这诚意,还给我介绍男朋友?”拉克丝一脸我很不愿意的表情,做势要删除接收到的资料。
伊扎克伸手过去压了压她的手背,一字一句说道:“你信我,见一面不亏。”看拉克丝犹豫挣扎了一下似乎真的有在考虑自己的话,他赶紧打铁趁热,“再说这什么年代了,找对象的时候女生积极主动一点有什么不好。想个办法制造偶遇的机会,让他对你一见钟情,多浪漫呀。”
“呵,你要是敢诓骗我,回头让人把你打到两年都出不了院。”
“你见了不喜欢,我让你打十顿都行!”伊扎克赔着笑目送大小姐长发一甩出了门,迪亚哥摸摸鼻子,心想这人那顿暴打怕是挨定了……
谁知拉克丝一去这就十天半月没再露面,当她又一次出现在病房里时,是直接破开门冲进来的。见伊扎克还在床上躺着而迪亚哥仍在一边伺候着,她上前来轮番握了握两位好友的手,扒拉着他们在脑门上各留了个响啵啵的吻,蹭得人家前额一枚油光发亮的红唇印,她嘴上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伊扎克和迪亚哥对看一眼,知道那事是成了。果然拉克丝也懒得多做停留,边拿着小镜子给自己补唇妆,一边就脚下往门那边走,伊扎克喊她:“唉?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没空多理你们,本小姐要去约会了!”
随后一阵风就这样刮了出去,留下迪亚哥哭丧个脸:“你们都找着对象了,就我、就我最惨,没有女朋友不说,还得在这里做牛做马……”
“唉,别急,缘分会来的。你给我洗个苹果。”
“哦……”

那一年冬天过去又盼到了春暖花开,伊扎克身体康复顺利出院,回家没两天就急着收拾好自己要赶到阿斯兰身边去。迪亚哥和拉克丝的帮忙为他争取了许多时间,但伊扎克还是希望此时做为人类的自己,能和那个人有个完美的邂逅,这样将来回忆起来的时候才更有滋有味嘛。
伊扎克选在阿斯兰下班途中总会路过的地方,这里新开了一家宠物店,各种小猫小狗兔子龙猫豚鼠之类的小动物种类繁多,当然仓鼠也是有的,于是他在这里埋伏了好几天,终于在那个周五的傍晚,等到了被外面发送传单的店员招揽进来的阿斯兰。
其实阿斯兰也不完全是被传单吸引进来的,毕竟什么猫粮狗粮打折的事和他也并没有太大关系。这家店他先前天天路过,偶尔也会站在路边隔着玻璃窗看着笼子里展示的猫猫狗狗,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直到今天,因为收到了传单又多瞥了一眼的缘故,阿斯兰看到店里背对着自己的位置,站着个人。对方的头发是非常罕有的银白色,那人将脸抬起来时,店里的玻璃窗上倒映着的脸孔非常精致好看,眼睛是如天空一般的蔚蓝色。
阿斯兰不自觉地就凑得近了些,还在发传单的店员微笑着替他推开了门。为了不拒绝这样的好意,更因为他想要近一些看清那个人的容貌,阿斯兰就这么走了进去。
对方已经来到收银台前,阿斯兰注意到店员手边放了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只全身雪白的小仓鼠正在上窜下跳。那个人在轻声问着一些喂养方面的问题,店员笑着都回答了,同时推荐客人再随行购买一些零食。
“那么,仓鼠喜欢吃什么零食呢?”
阿斯兰听到那人发出的问题,声音真的很好听,他忍不住在架子上拿了一罐面包虫干和混合型的水果干,一并放到收银台的位置:“对不起我多事了,但是我之前养过的小仓鼠很喜欢这些,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考虑买回家。”他说完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唐突,但对方转过头望了过来,视线彼此对上的时候,阿斯兰觉得心头颤了一颤。
那对蓝眼睛的主人很快又低头去看看阿斯兰递给他的那些零食罐子,笑了笑对店员说:“一起算吧。”趁着店员结帐的时间里伊扎克开始办正事,对着好容易在今天才被拐进店内的阿斯兰说,“你这么懂这些,你家里的仓鼠一定过得很幸福。”
“我养的小仓鼠去年冬天的时候死掉了……”
“啊,对不起。”
“没什么,仓鼠是寿命很短的小宠物,对它好一点,好好珍惜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吧。”阿斯兰说着这些眼神却黯淡了下去,他其实是很习惯一个人的,自从父母去世后身边就只有基拉和米莉两位最好的朋友。但路边捡来的小花生,却给他带来了一整年最为开心的时光。
想到那只已经离开的小宠,阿斯兰还是难免又红了眼眶,急急得只想先离开这里再说。可是出了店门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他回头看看,是那位在宠物里的客人。
“我想着你既然很懂得怎么喂养仓鼠,可以交换一下手机号吗?有不太明白的地方我想请教你。”伊扎克心想都到了这一步还能让你跑了不成,他得抓住时机,不然下次又要想法子来个偶遇,再多拖几天都要急死他了!
对着这么个亮闪闪的人,阿斯兰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就只是呆愣愣地应着:“好……”然后掏出手机和对方贴在一起,这一下不单是手机号,就连常用的社交帐号也被一并套了过去。
分别的时候阿斯兰想着,这样的偶遇也是十分美好外加有趣的,来自陌生人的热情难能可贵,不过大概率也只是客套罢了吧。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过后那个人还真的不停地为了喂养仓鼠的事来向他讨教,两人交谈间自然地互报了姓名,接着就从宠物说到了其它的许多事。并且在一周内阿斯兰被伊扎克约出来见了四次,刚开始还是用着小仓鼠不吃东西为理由——结果见了面阿斯兰却发现那小家伙根本就是吃得太多撑着了……直到第三次见面伊扎克干脆就没带小宠出来,拉着阿斯兰去看了场电影。
以至于后来的会面统统是以约会为名,待到他回过神来时,阿斯兰正在自己的公寓里被对方扒拉了衣服往床上推。
此时距离他们初次见面,仅仅过了一整周。
阿斯兰 萨拉生平头一次觉得从头到脚都很懵: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啊啊啊啊???
但是事后摸着突然变成同床人的那一头柔软还微湿着的银发,阿斯兰又觉得,算了,恋爱的感觉真好……那个啥的感觉更不赖,就、就不要再纠结时间速率方面的问题了嘛。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着:嘿嘿嘿。

入夏前交往不到三个月,伊扎克就带着他的那只小仓鼠,一起住进了阿斯兰的公寓里。虽然阿斯兰对于对方从刚来这里的那一刻起看着就好像是对他的公寓万分熟悉的样子,但问了伊扎克也只是说可能我在梦里来过吧,然后嘴唇就贴了过来,不再给他任何继续发问的机会。
阿斯兰也并不想把时间花在猜疑这方面,毕竟有个自带可爱小宠的漂亮恋人在身边,浪费不必要的心神是会被雷劈的。
他们自从快速交往爬床同居后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伊扎克带着阿斯兰回家见了妈妈,对方笑得合不拢嘴,催着两人赶紧把事情定下来,于是订婚这一步也堂而皇之摆上了台面。
为了这事伊扎克想着都到这里也不怕阿斯兰会跑,这就盘算了一下,组织了一次晚餐会,将两人各自交好的朋友都喊出来互相认识一下。
阿斯兰这才发现基拉的女朋友拉克丝居然是伊扎克的朋友,至于伊扎克的另一位金发黑皮肤的男性好友,则是一露面就盯着阿斯兰这边的米莉看个不停,还去找伊扎克叽咕了好几句,眼神色眯眯地超级古怪。
迪亚哥自然是一眼瞧上了好友男友的女性朋友,这就缠着伊扎克低语道:“可爱可爱想追想追,你快帮我找点机会靠近一下!”伊扎克也不想这人在旁边烦着他和阿斯兰亲近,这就将迪亚哥指到对面米莉的位置旁边去了。对方笑得眼睛眯成缝,嘻笑着蹭了过去。
阿斯兰却是盯着这人看了许久,总觉得那脸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结果一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直到甜点都上齐之后,这才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地朝着还在同米莉调笑的迪亚哥嚷起来:“原来是你!那个总是破坏我相亲饭局的女装大佬!!”
本来安静的餐厅里顿时更加地雅雀无声,甜点上完后服务生憋着笑退了下去。米莉掩掩嘴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同迪亚哥隔开了一些距离,留下那人一脸『我不是我没有』的表情朝着他家好友求援,但拉克丝却诚挚地表示:“我不知情啊,虽然迪亚哥平时是有点变态的感觉,想不到还有穿女装的癖好哟?”
迪亚哥虎个脸表示您可闭嘴吧!随后又看向伊扎克,用口型朝他求助。要说别的事伊扎克还能装傻,但一听到是破坏阿斯兰的相亲饭局,他就大概知道是为了当时自己交待过迪亚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阿斯兰被人从他这里撬了墙角。他赶紧下场帮对方洗个地:“哪有的事,之前我在医院里躺了很久,迪亚哥一直在我身边,怎么会有空出来装变态啊。”
这事拉克丝是知情的,跟着点了点头以示佐证。但阿斯兰的关注点就不太一样了,他关切地凑到伊扎克身边,拱拱他的肩问道:“你为什么住院,这事我不知道啊?”
“是在我们正式见面之前,总之好多事……”伊扎克余光里看到米莉脸上的表情没刚才那么微妙了,迪亚哥狗腿地将自己的那份甜点推给她,也被安然地接受,想来应该并没有对迪亚哥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现场的气氛顿时就不那么尴尬了,伊扎克在心里悄悄长出了口气。

晚上回到公寓里,阿斯兰不服气地问伊扎克:“你刚才就是在替你那个金毛朋友开脱,对不对!”他很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回想起当时那家伙装成女人来搞破坏,还要对他说管好裤子的那样的话,还有什么说有人会来找他之类的……这么说来,难道伊扎克和迪亚哥是一早就盯上他打了什么主意的吗!
而伊扎克知道这家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坑蒙拐骗了,只想着失算了,早知道不让阿斯兰和迪亚哥见面就好!——可是他也并不清楚当时迪亚哥用了那么缺德的方法来搞破坏啊,可冤死他了……
眼见阿斯兰要发脾气伊扎克心很虚,想想觉得这怕是真的瞒不住了唉!只能主动自首,好争取宽大处理……但他还是要先给自己挣点印象分,这就拉着阿斯兰的手,对他说道:“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话尾却是在贴上对方的唇畔时渐渐消失,他亲了亲阿斯兰,顺手将他往床上推,“但是在那之前,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一夜阿斯兰只觉得又气又委屈,但几个回合的亲热下来又想着他一穷二白普通人一个,也没什么可值得这位少爷花那么大心思来坑他,甚至坑到这就马上要结婚了……
阿斯兰当然是喜欢伊扎克的,虽然从认识到现在一路发展过来,对方的侵略性强得一塌胡涂,可若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真要半推半就走到一步也是不可能。
而伊扎克向来也很懂得戳他的软肋,可恶……明知道自己在床上对着他没有半分的抵抗力,真是太阴险、太狡猾了!值得再狠狠地做五百次才行!
他揪着伊扎克散在自己肩头的银毛,揉了好几下才发现那边好像快睡着了,阿斯兰心想你别打算糊弄过去啊,那事我可还记着呢!伊扎克被掐住下巴非常无奈,觉得自己这么努力都要豁出命了,也没能让某人在温柔乡里忘了追问那个事,又是一次可耻的失算……
阿斯兰气哼哼地说:“你刚才说,你有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伊扎克撑起上身朝他眨着眼笑笑,顿时就让他又气不出来了,话一出口七拐八弯地变了味儿,“我、那我有、有很长的时间……”
“好吧。”伊扎克又趴回人家胸口去,听着那心脏萌动的声音,昏昏欲睡地说道,“这个故事要从去年冬季,降下初雪的那一天说起——”

那一天里的他们,第一次正式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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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07/18:11

2022/02/07(月) 19:12 短篇集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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