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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阵子迪亚哥在上班时突然接到艾萨利亚的电话,对方红着眼眶问他:“你们都在忙吗。”迪亚哥知道艾萨利亚其实是在问伊扎克,他点点头,拿着手机往外走。
这几日伊扎克正为了近期准备进行公决的新法案,天天都在和评议会的老头们吵架,算算又有近两个月没回过玖尔府去了。他轻声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艾萨利亚摇摇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让了让位置。迪亚哥看到对方的身后是客厅,阿雷克斯跪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抱住包着层毯子的巧克力。他心想工作日小家伙不该在学校吗,怎么这时候居然在家里。
艾萨利亚终于缓过劲来,颤着声对迪亚哥说:“巧克力不太好,兽医来看过了,说是年纪太大了,怕是……你觉得这事能告诉伊扎克吗?”
这两年巧克力老了之后,也不怎么在花园里疯跑了。伊扎克偶尔回家都看到它在客厅的暖炉边趴着,也就这样才能有机会亲近一下,抱着揉一揉搓一搓。只是扔球捡回来之类的游戏,它都不怎么玩得动了。
上次回去伊扎克还特意交待家里的下人,平时多注意着点,要给巧克力加强一下营养。但生老病死本就是约束世间万千活物的法则,谁也逃脱不去。下人们答应着了却也不敢多说,毕竟大家都知道巧克力是当年伊扎克为了让阿斯兰开心而抱回来的,如今人早就不在了,为他养的宠物也已年迈。
告别对所有人尤其是伊扎克来说,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迪亚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朝着艾萨利亚摇了摇头:“我看就别说了……伊扎克最近事务多,每天都心烦。再让他知道这样的事,又是平白难过一场……”
艾萨利亚点了点头,眼泪根本止不住:“我也这样想,但毕竟你离他近些,能想得周到点。我是怕万一给他知道了,没能最后来道个别,他会怪我们的……”
“那就不让他知道,想想怎么瞒住吧。”迪亚哥看会议室里面好像大家都纷纷站起身,知道会议终于是结束了,赶紧小声说道,“您看着办,我这边还有事……”
“好,你去吧。”艾萨利亚擦干了泪,等通讯挂断就回头去阿雷克斯身边,抱着他和他怀里的巧克力。这孩子从小就没能得到双亲过多的陪伴,整个童年时段里除了艾萨利亚自己和迪亚哥的儿子,就数巧克力在他身边的时间最久,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今天一得到消息他就从学校请了假赶回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陪伴对方,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艾萨利亚舍不得看到心爱的孩子倔强地忍着泪,一个人难受的模样,简直像极了伊扎克……她对阿雷克斯说:“爸爸太忙了回不来,我们也想着这个事不告诉他,怕他要难过。”
阿雷克斯低低地嗯了一声,没说其它的话。艾萨利亚只好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腾了只手摸着巧克力的脑袋,它的呼吸还在,但是碰它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狗子从小被抱回来养在她身边多年,艾萨利亚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阿斯兰依依不舍地将它送来时的场景。
一转眼物是人非,什么都没能留得住。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迪亚哥给忙了一天才闲下来的伊扎克喂了饭又喂了药,哄他去睡了,自己躲起来给艾萨利亚打了电话。那边告诉他,巧克力在傍晚时分,很安静地走了。
阿雷克斯难过得不行,但小家伙长这么大从来娇生惯养,想着要去花园里刨个坑把巧克力埋了,又没多大力气,铲子都拿不动,最后是下人帮着他一起弄的。
孩子从花园回来就无精打采,连饭也不乐意吃。艾萨利亚好容易才哄得他吃了些东西去睡下,这会儿轮到她独自在客厅里坐着,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样子,悲从中来。
迪亚哥听着那些话,心想那边的情况和自己这边也太像了吧,这一大一小真的是双双不让人省心。但他还仍是记得对艾萨利亚说:“巧克力的东西都留着吧,装成它还在的样子,先骗骗伊扎克。等他什么时候没那么忙了心情好些,再慢慢告诉他。”
“好。”艾萨利亚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迪亚哥说话,只是默默看向门口,眼角红红的。隔了一会儿她又应了一声,“好……”却也没开口说别的话,迪亚哥知道再说下去他也要跟着哭了,赶紧和对方道了晚安,这就切断了通讯。

伊扎克在自己这轮任期的最后两年,开始更加明显地衰弱下去,总是隔三岔五就需要住院调养。媒体间和小道新闻里发散着各种猜测,议长大人身体不好,这显然能牵动很多人的心,支持者和反对派都各有各的想法。
但对伊扎克而言,最欣慰的事无异于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位合适的继任者。对方是个刚毕业几年初入政界没多久的年轻人,目前在政府机构里平凡的岗位上做着普通的工作。他本人也并没料想到自己能得到玖尔议长的青睐,还被对方暗暗着力培养。
曾经被伊扎克所看好的人里,在雅金 杜维要塞待了多年的真已经升职为要塞的总司令,海涅也早已从一线转到军情处,诗河还一直跟随在伊扎克身边,她也是伊扎克的助手里除去迪亚哥外,跟随伊扎克最久的人。并且表示自己会一直担任伊扎克的助手,只要对方在任一天,她都不会考虑要离职。
玖尔议长任职期间,PLANT和地球圈再没有爆发过战争。虽然支撑得辛苦,也得到过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总体来说,民间和国际上对于伊扎克 玖尔本人的评价一直很高,也充满了无数积极且正面的说法。

然而就在伊扎克的任期进入最后倒计时三个月的时候,他在一次会议途中突然病倒而紧急入院。
许多媒体记者暗刨深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弄到了相关病历。早年的预激综合症进展为充血性心力衰竭,似乎对Coordinator来说这病症虽然罕有,但在这种年纪早早发病,怎么看都和平日里公务过度繁忙、劳心劳力的关系更大。
这次的病症太过来势汹汹,从知情人士那里传出来的消息似乎都不太好。中心医院外面天天都有各国记者在蹲守,时不时来个玖尔议长病逝的误传,搞得发言部每天都要在国家新闻上插播几次声明,来严正驳斥那些不实传闻。
但伊扎克总是没能出院,这也在无形中加深了各路猜测里最不好的某种可能性。
幸好不久之后,伊扎克所看好的那位继任者在一片血雨腥风的竞选中完美胜出。并且对方在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后,就立刻赶到医院,看望此时仍然在任的议长大人。
伊扎克欣慰地在病床上和那个年轻人聊了一个下午,待到对方离开后,他却很快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医生们告之艾萨利亚和迪亚哥还有那些守在伊扎克身边的人,说这是种非常不好的现象,希望家属和亲友们能及时做好心理准备。
艾萨利亚沉着脸没有接话,唯有迪亚哥在生气,只觉得医生都能这样不负责乱说话的吗。

之后的时间伊扎克在医院里调理了将近一个月,时不时会莫明昏睡很久,甚至已经无法在线处理政务,这期间只能一直由最高评议会全体成员代为做出各项决议。
艾萨利亚和阿雷克斯每天都在医院陪伴着伊扎克,一家人难得能这样聚在一起,度过这么多平静而安逸的时光。
迪亚哥虽然还要在议长办公室和诗河一起帮着解决那些麻烦事,但每天也都会在下班后赶去医院,看望自己那位此时正在全面休养中的好友。

某天迪亚哥在议会大楼的餐厅里吃着午饭,艾萨利亚一个电话打来,将他吓得胆战心惊,幸好那位夫人只是问道:“这会儿有空吗,来医院一趟吧。”迪亚哥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后匆匆又吃了几口,就赶紧将餐盘扔到回收区,自己飞着车去了医院。
在走廊上迪亚哥听到医生又在和艾萨利亚谈话,说着什么『真的是不好了』这样的话,艾萨利亚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流眼泪。然而看到迪亚哥来了,她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指指病房的门,对他说:“进去吧,伊扎克让你来的,他等你好一会儿了。”
迪亚哥想着现在去见伊扎克比较重要,医生那边他等出来后,再找机会去谈一谈吧。他在门外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本就半掩着的门。视线落进室内的时候,迪亚哥看到伊扎克站在窗边,半侧着身倚在墙上,从被拉开的百叶窗里看着外面的风景。
伊扎克已经很久没有站起来了,迪亚哥记得这次对方住院后,待在病房里的伊扎克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惊讶了几秒的迪亚哥默默心想:这不是还挺好的吗……医生果然在胡说八道。
听到动静的人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好友,笑着招呼迪亚哥进来。
待到双方靠近后两人开始闲聊,迪亚哥说了些最近的政事,但伊扎克好像没有什么心事在听,只是安静地看着迪亚哥。等对方说完一堆话后,伊扎克才突然开了口。
他提起自己公寓书房的桌子抽屉里有个小瓶子,那东西是特殊材质的,里面装着阿斯兰的一小部分骨灰。等到他走后火化了,让迪亚哥帮着把他的骨灰也装进去,一起送到太空里。
伊扎克说:“我当初和阿斯兰约好了,将来要一起去宇宙里流浪。”
迪亚哥又急又气地打断他,骂道:“你鬼扯什么呢?好好聊天干嘛弄得像在交待后事一样啊!”
伊扎克抬眼看他,笑着又说道,“你就安静地、好好地听我说完。”
这下迪亚哥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哑口无言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听着伊扎克又交待了好些事。他说儿子已经长大了,妈妈托付给阿雷克斯照顾就好,但孩子还是年轻,希望迪亚哥能费心帮衬着些。同时还说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已经写了遗嘱,都留给阿雷克斯,办手续的时候让迪亚哥代为看着,有没有需要指导的地方。
迪亚哥承认他真的没想到今天被叫过来,居然是有这么一出在等着他。他虎着脸对伊扎克说道:“我什么都会答应你,但你要好好地撑着。任期结束我就陪你去疗养,什么也不管了,就算米莉要甩了我和我离婚,我都不离开你,陪着你把身体养好。”
听到这话伊扎克又一次笑了,抖着肩几乎要站不住的样子,但最后还是靠着墙稳住了平衡。他仍那么抄着手,一侧肩头始终压在玻璃窗上。
那个午后伊扎克回忆了很多事,都是他们小时候的事——上学时的事、在军校的事、和上了战场后发生的许多事。说起队友们还有队长,他的眼里笑着,隐隐流光涌动。
伊扎克说:“我从来不后悔遇上阿斯兰向他表白和他在一起,但这辈子唯一的遗憾,是白白浪费了那三年……”
迪亚哥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问道:“难道不是遗憾没能和他结婚吗?”
接下来伊扎克说出的话,却让迪亚哥感到无比震惊,他说:“我们结了婚的。”然后在迪亚哥仿若碎裂般的表情里,伊扎克缓缓地诉说着那个久远的故事,“当年在ORB的基因局处理好孩子的事情后,阿斯兰提议去美国,拉着我一起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在那里举办了一场只有我们两人的小型婚礼。”
回忆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伊扎克闭上眼都仍会翘起嘴角:“我们还拿到了证书,虽然在PLANT国内没有法律效力,但在彼此的心里,我们已经是真正的伴侣了。阿斯兰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所以在心里埋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迪亚哥哽着嗓子问:“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伊扎克回他说道:“因为阿斯兰已经不在了,我要是也……到时候就真的没人知道我们结过婚了。”
这一回迪亚哥是真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气氛,又或许今天的伊扎克确实比以往都更有倾诉欲。他对迪亚哥说后来自己和阿斯兰还趁着新婚运气好,去赌场玩了一圈,他赢了好多筹码。结果去趟洗手间出来,阿斯兰那个笨蛋把筹码全输光了……
最后回来清洗衣服时才注意到,自己外套里还落了个没有被用掉的筹码。伊扎克偷偷地将它留了下来,没让阿斯兰发现。
迪亚哥这才知道伊扎克这几年总在手上把玩的那个东西,确实就是个赌场里的筹码,他心里一时更加地难受。
说到那些过往时,伊扎克又一次笑起来。窗外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像是回到了他才十六、七岁时的模样。
迪亚哥默默望着那个人看得呆了,眼圈却是逐渐变红。
伊扎克又说,当年阿斯兰走后很久,他在公寓里整理对方的衣物,发现一个防水袋里有件单独的外套。这才想起当年那个天大的误会,那时他把外套落下了,如今再看,就是阿斯兰收起来的这件。
然后伊扎克说,自己也藏了故意错拿走的阿斯兰的礼服外套。如果他走了,希望穿着那件阿斯兰的外套,再把他的这件一起放在身边,带着火化。
“都带走吧。”伊扎克说出这话时,眼神再一次望向了窗外,他低声说道,“就……都让我带着走吧。”
就在迪亚哥强忍着难过的心情,想要安慰对方一句事情还没到这地步时,伊扎克又开了口,他问迪亚哥:“其实巧克力是不是也早就不在了?”迪亚哥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捉磨,伊扎克叹了一声,“我早知道,你们都瞒着我呢。我每次回去的时候看着它的窝,还有那些吃饭喝水用的食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有那样的感觉。”
到了此时迪亚哥也真的不想再对伊扎克说那些所谓善意的谎言了,他坦然地承认:“是……前两年走了的,我们怕你难过,就没说……”
伊扎克安静了一小会儿:“经历了这么多生离死别,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吧。”
那天的那个午后,当迪亚哥离开病房的时候,站在门口回过了头。他看到伊扎克还仍是那样靠在窗边,那个人站在一片暖金色斜斜从窗外打进来的阳光里,抄着手微笑地望住他。
迪亚哥恍惚间觉得时光倒流了,仿佛站在那里的伊扎克,仍是当年那个充满傲气、自负自信而又不可一世的少年。
他却没料到,这就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次交谈。

艾萨利亚一直站在走廊外,先前伊扎克的主治医生和她相谈了许久,对方一脸遗憾地摊着手,对她说道:“如果议长大人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就尽量都请过来吧……”
她却是没有什么心事在听,阿雷克斯就呆呆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孩子最近一阵子都没去学校,艾萨利亚帮他请了长假,让他就在医院里陪着。他和伊扎克一直没有太长的时间能相聚,最后的这段时光,无论如何还是该多加珍惜的……
偶尔艾萨利亚也会想起自己逝去多年的丈夫,对方当年遭遇意外而离世,于她而言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甚至连那人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得到消息时一切都太晚了。
而今自己和最爱的那个男人唯一的孩子,也即将步入生命的尽头,这过程那么地痛苦又漫长。
明明儿子就在她的身边,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一天天地,看着对方越发地苍白虚弱,仿佛一个倒计时的沙漏摆在眼前,无情而又直白地提醒着他们,伊扎克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时间艾萨利亚也不知道这两种离去的方式,到底哪一个更令她无法接受。她不明白上天为何对她这么残忍,连最后的一丝期待和希望都被医生的话给碾得粉碎。她麻木不堪同时又倍感无力,只盼着若是她能够代替儿子受这样的苦,该有多好。
艾萨利亚知道阿雷克斯其实什么都懂,可是她偏偏说不出口,更没有那个力气去开口。每当她走进病房时,看到阿雷克斯默默地坐在床边望着昏睡的伊扎克发呆的样子,她心里总像是被一把又钝又锈的刀在慢慢地切割。
可是时间却如同那早就被摆在眼前的沙漏里不断落下的沙粒一般,最终也还是走到了最后。
——今天伊扎克看起来精神挺不错,他让艾萨利亚帮忙喊来了迪亚哥。主治医生又是交待了一堆请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话,艾萨利亚也只能想着不能打扰儿子和好友谈话,她便一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拥着阿雷克斯一起,在走廊外等待着。
迪亚哥大概待了一个多小时就红着眼眶出来了,话也顾不上说,紧抿着唇和艾萨利亚打过招呼,又捏了捏阿雷克斯的肩头,这便留下一句『我先去上班』,然后扭头离开了。
艾萨利亚远远看到迪亚哥在背对着他们的角度里等待电梯时,抬手在脸上抹了好几下。
她停了一小会儿,直到迪亚哥从她视线中消失,这才紧了紧抱着阿雷克斯的手,对他说道:“进去陪一陪爸爸吧。”
“嗯,好。”阿雷克斯很听话地靠近门边走了进去,艾萨利亚靠在外面,看着儿子抱了抱阿雷克斯,又被对方从窗边扶到床沿,靠着躺了上去,浓浓的倦色逐渐爬满了那张脸。她又回到椅子边,独自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这就起身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在那里艾萨利亚亲自签下了儿子的放弃抢救协议书,她想着伊扎克最后若是还有意识,又或者他能记着有这回事,一定也会这样交待她的。她在签字前看着那白纸黑字在视线里渐渐变得模糊,眼前却是出现了当年阿斯兰弥留之际,伊扎克难过地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用放手来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而今却是由她来经历同样的事,做出这样的决定固然很艰难,但当强留于对方而言再不具有什么意义,只除了带来痛楚时,也就唯有说服自己,为了爱而去狠下决心了。
是啊,因为爱想要留下儿子在身边多上哪怕仅仅一秒。但又正因为自己爱着他,却是舍不得他再多受一点点苦了。
艾萨利亚不知不觉地发了一会儿呆,恍惚听见身边有人唤她:“……夫人,您还好吗?”她看向那位医生,在对方一脸担忧的表情下勉强笑了笑。
然后她执起笔,郑重地在那份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概最后还是要拜托您……请不要让那孩子走得太痛苦,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少受些苦的话……”艾萨利亚再说不下去,直到对方点点头将桌面上的纸巾盒轻轻推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低下头去深呼吸了几下,再抬头却是又说,“议会那边有专人会来处理一些后续的事,到时候还需要您费心配合一下。”
医生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问询那类的上报过程也还是要由他来主持的。先前就有人每天会来他这里,了解一下玖尔议长目前的身体状况,毕竟是仍在任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两手准备也都是要提前做好的……
于是医生连忙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我会把相关病历和住院记录都整理好的。”
艾萨利亚的一句『谢谢』甚至卡在喉间没法说出来,她只好站起身朝着医生微微躬身致意,对方连忙从椅子里跟着站起来,只是半天却也磨着唇同样再说不出什么话。
他只能无声地送这位夫人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萨利亚处理完那些事后就回到了儿子的病房门外,伊扎克将被子盖在胸口下方的位置,倚在身后的靠背上,紧紧握住阿雷克斯的手。
在看到妈妈走进来时,他微眯着眼朝对方笑着点了点头,仿佛知道对方刚刚离去了一小会儿,是为了什么事。艾萨利亚看到儿子的眼里有泪光在涌动,她快步走上前去,在阿雷克斯挪开一些的身侧坐下。
“真对不起,让你们来经历这些事……”伊扎克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艾萨利亚覆上他和孩子牵着的手,按了一下又轻轻拍了拍,她摇了摇头,眼泪也是跟着完全没法止住。当伊扎克再开口时,眼睛却是闭上了,“刚才和迪亚哥说了好多话……交待了些事,这会儿似乎、稍微放心些了。”
他轻轻叫着儿子的名字:“阿雷克斯……”对方重重地用鼻音嗯了一声,挺身凑了过去。伊扎克还是仍闭着眼,“以后家里就剩下你这个男子汉了,一定要好好地保护玖尔家,保护好奶奶、还有你自己,知道吗。”
阿雷克斯顿了几秒,才抽着气应道:“嗯,我知道。”
“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去找爸爸最好的朋友,迪亚哥叔叔他一定会帮你的。”伊扎克听到儿子又应了一声,他却是笑了,“真是的,我这辈子麻烦他这么多,最后也还是要拜托他好多事……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朋友啊。”
因为不想在最后还显得自己太矫情,于是之前和迪亚哥见面直到分别,他都说不出一句『谢谢你』和『对不起』。
可其实再又一想,伊扎克又意识到,他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因为总也没能多陪伴自己的母亲。他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阿雷克斯长到这么大,他都没能挤出太多的时间看顾他。
他欠身边的人太多、太多,可到了这一步,却是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
伊扎克觉得自己不单是疲惫,他同时也无奈、也不甘。唯独对那个人的思念,始终藏在心底这么多年——他此时又想着,放下一切也挺好的。自己毕竟不是超人,无法顾及到身边所有的人,站在这样的高度,总还有许多他无法把控和必须放弃的事。
他太累了,在大家的支持和理解下坚持了这么久,伊扎克突然不打算再强撑着了,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如就放下吧。
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意识也不那么明晰了。也不知道是窗外天色渐暗的缘故,又或者是属于他的那点时间,已经真正走到了尽头。
伊扎克又在心里想了一圈,确实没什么放不下的。他知道自己的妈妈会好好的,阿雷克斯也会好好的,迪亚哥、诗河,还有他认识的很多人,他们也一定会很好地生活下去。不用再围着他这麻烦的家伙成天转悠,大家都会轻松很多吧。
耳边是心电监控仪发出的尖锐噪音声,门外似乎进来好几个人。在伊扎克越发模糊的视线里,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靠了上来,然后又慢慢地退开。
他握紧了阿雷克斯的手,对方那与阿斯兰越来越肖似的眉眼,每每总让伊扎克既心疼又无法直视。这个当初他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想尽办法才要到的孩子,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最为不舍的牵挂了。
想到那个人,他忍不住又湿了眼眶。这些年他始终忘不掉,对方却再也回不来。
伊扎克对着虚空轻声喊着阿斯兰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握着他的手变得更紧了,不停地说:“我在、我在……”
医生在旁边一筹莫展地望着那位满脸是泪的夫人,叹着气对她说:“议长大人是还有什么人放不下吗,请那人过来见最后一面吧……”见到艾萨利亚顿了好几秒摇了摇头,他不解地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两人身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了,拉着医生对他快速地压低声音说了那个名字的所有人究竟是谁,医生这便哑口无言地站在墙边,再说不出话来。
艾萨利亚凑上前摸着儿子的额头,轻声细语地对他说:“我们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伊扎克、你就……你就去吧……到阿斯兰的身边去,他一直在等你……”她的吻最后落到了伊扎克微盍着的眼睑上,停留了许久,直到不再吵闹的监控仪终于拉出一串规则的长音。
这位夫人缓缓地直起腰,哭着笑起来。她对阿雷克斯说:“爸爸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们该替他们高兴。”孩子却仍是憋住声音哭泣着,起身抱住了床上的那个人。
艾萨利亚将他拉开一些,医生终于能上前来,带着护士一起做了最后一次确认性的检查。先前那位夫人亲手签了放弃抢救协议书,多余的工作也就不再需要了。艾萨利亚只是擦干了泪,对阿雷克斯说:“让伊扎爸爸安静地走,不要再折腾他了。”对方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埋头靠在她怀里不愿意再说话。
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议会派来的专人等到医生完成整个确认的过程后,便接连向议长大人的母亲和儿子致意,这就准备开始着手处理后续事宜。
艾萨利亚拉着阿雷克斯,扶着他的背说道:“有什么话想和爸爸说,就快告诉他,他现在还能听得到……”
孩子抽噎着凑到床边半跪在地,最后一次握住了伊扎克的手,对他说:“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上,能做爸爸们的小孩,我觉得……”他很用力地屏住呼吸好几秒,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控,然后用快要走调的哭腔又说,“我在你们身边过得很幸福,谢谢,我爱你……”
护士和医生实在不想打扰这一家人仅剩的一点时间了,更何况这种程度的悲伤,实在太让人感到窒息。他们只好对望一眼躲出门去,并且让站在外面的议会那边刚刚赶到的其他相关人员,也都稍等那么一会儿再进去。
艾萨利亚弯腰扶在阿雷克斯颤动着的肩头,小声安慰他:“爸爸一定会听到的,你做得很好。”
她曾无数次地和自己的儿子告别,送他离家,送他出征,看着他因为工作过于忙碌而无暇照顾自己和孩子。可当她真的走到了和对方决别的这一刻,难过和不舍却还是令她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但如今身边还有个未及成年的孩子需要她来看顾扶持,艾萨利亚知道自己必须撑在这里。于是到了最后,她也只能不断地颤着声,对着伊扎克说道:“去吧、去吧……”
我们都会好好的,她想着,一定会的。
大家都要好好的。

伊扎克在一片嘈杂声中被吵得有些烦躁,身体动弹不得,眼睛又睁不开。然而有一个瞬间他发现眼前变得亮了起来,微风拂过脸庞时带出阵阵奇妙的气息,既像来自海洋,又像出于森林。
他站在了一片粉与白与浅黄的花瓣交织而成的花海中。
前方像是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伊扎克忍不住迈开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可是后方却隐隐传来悲沧的哭泣声。
那声音很熟悉,搅得他心里乱成一团,恨不能立刻回头去寻找什么人。
但很快伊扎克就听到另一个声音,久远得写满了怀念的味道。那个声音温柔地对他说道:去吧、去吧。
他在原地闭上了眼,像是回到小时候一般。他拉着妈妈的手,对方带着他走过了长长的街道,然后就此放开了手,让他学会独自前行。
伊扎克听从了对方的话,他知道自己在寻找的人并不在身后的方向。而是在前方——那个从他身边离开多年的、无论如何怀念和牵挂,都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的爱人。
伊扎克睁开了眼,他看到阿斯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对方怀里抱着一大束点缀着细小白色满天星的红蔷薇,那张经年未有一丝改变的脸孔上,漾着无比熟悉却又久违了的温柔笑容。
对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停在那里安静地站立着。
伊扎克又看了一眼身后远得望不到边际的彼岸,那个声音消失了,但他知道自己再不用担心什么,所有的牵挂都就此放下了。
他回头朝着自己的爱人走去,靠近后被阿斯兰连人带花一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时间在这里不会流逝,也不会走远,正如同相爱着的人心中涌动的思念一般。从此以后,他们只愿彼此长长久久地相伴。
伊扎克微笑着回抱住了阿斯兰,四周飞舞起来的纷繁花瓣将他们渐渐淹没。
再也不会有那些痛苦的生离死别,和悲伤的孤独守望了,伊扎克想着,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你。

回到工作岗位后迪亚哥像往常一样忙碌,但还是在心里记挂着晚上要去伊扎克的公寓里,找找他说的那些东西。然而他在走动的时候,却发现身边几秒前也和他一样在办公区域里奔走的众人,全都不动了。
大家看着墙上的电视屏幕不说话,有些人开始哭,迪亚哥想着心事反倒没怎么注意,直到米莉打了电话过来,着急地问他:“那事是真的吗,伊扎克不在了吗?”
迪亚哥生气地冲对方嚷道:“胡说什么呢?!”边说边看到眼前的电视屏幕上,国家新闻台紧急插入的最新消息:PLANT现任最高议长伊扎克 玖尔,于半小时前在主卫中心医院逝世。
迪亚哥呆呆地站在那里,连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板上,都没有发觉。
之后米莉再没能打通迪亚哥的电话,她记起来刚才通话时,对方身后的背景看着像办公场所,这就飞车赶去了议会大楼。她好容易才打通了诗河的电话,让对方下来接自己。
诗河出来的时候哭红了眼,一言不发地来带米莉上楼,一路上都是表情沉重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擦身而过。米莉看到迪亚哥窝在走廊的角落里捂着脸痛哭,诗河让开路后,米莉上前抱住了他,听到对方靠在她肩窝里,颤着声说:“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没有了……”
米莉却不知道该如何给出自己的安慰,只能将迪亚哥抱得更紧。

傍晚的时候米莉陪着迪亚哥去了医院,他们的儿子也被迪亚哥的父母一起接来了医院。
此时迪亚哥的父母正在安慰艾萨利亚,他们的儿子则拉着阿雷克斯,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碰着肩轻声地说着话。
迪亚哥靠上前去,看到这位夫人与好友相似的那张脸孔悲从中来。他问艾萨利亚为什么不及时把他叫来,让他没能和伊扎克再见一面。艾萨利亚哭着回应他:“是伊扎克不让喊你来的,他说这辈子已经麻烦你够多了,最后不要再让你奔波,事后有空慢慢来就好。”
听着那些话迪亚哥只能挪到那间病房门口,看着空空如也整理过的病床,听到艾萨利亚在身后继续说道:“他还说……你们下午的时候已经道过别了。”
迪亚哥的眼前出现了午时在病房外,回头看到伊扎克时的最后一幕,视线里顿时一片模糊。

伊扎克 玖尔做为在任议长因病离世,这种突发情况在PLANT也是头一遭。最高评议会在集体表决后,一致决定让不久前刚刚赢得大选的新任准议长提前宣誓就职,直接接替前任的职务,尽快重新开展工作。
当新闻直播的就职典礼现场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时,另一边却是伊扎克的遗体被送去火化的场景。艾萨利亚本人谢绝媒体记者参加告别仪式,也不愿意让最高评议会认定国丧日,她表示儿子一生只愿意安静的做事,就让他在离开的时候也安安静静的吧。
来送别伊扎克的人除了亲友,还有很多当年他在军队的旧部。诗河、真和海涅,甚至前任议长迪兰达尔都特意赶来,包括伊扎克这些年在政界结交的一些好友,也都纷纷前来道别。
按照伊扎克交待给迪亚哥的遗愿,他穿着当年阿斯兰的那件外套,连衬衣和裤子也都是迪亚哥从衣柜里找出来的同一套。这么多年了外套还是很新,但伊扎克瘦了很多,衣裤都显得有些宽大了。
迪亚哥把伊扎克自己的那件外套叠好放进棺木,最后看了好友一眼。伊扎克的面容安详而沉静,感觉得出来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经历什么太过痛苦的过程。
这大概是他心里唯一的安慰了,迪亚哥抿着唇,默默别开脸。

待到火化结束,阿雷克斯身为那个人的儿子,亲自上前去入殓。
迪亚哥这才发觉,对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如今已经十四岁的阿雷克斯看着非常像阿斯兰年轻时的样子,气质安静而内敛。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和神态,又很像小时候的伊扎克,尤其是那一头银发,猛然间真的很容易一眼认错。
迪亚哥拿出了好友交待过的那个装了一些阿斯兰骨灰的小瓶子,他默默地把伊扎克的骨灰也填进去,直到装满。再帮着那孩子把剩下的大部分骨灰都殓好,然后他看到对方抬手把放了阿斯兰照片的吊坠,从领口里的那条链子上摘了下来。
那是几年前阿斯兰走后,伊扎克特意买给他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戴在身上。阿雷克斯将吊坠吻过之后放进骨灰瓶里,两人都不说话也不动,站在那里看着工作人员将瓶口封好。
一切都处理妥当后阿雷克斯抱着骨灰瓶走出来,艾萨利亚起身对前来道别的各位说道:“今天谢谢大家了,但我暂时还不打算让伊扎克下葬。他自从参军后和我就是聚少离多,到他走前也还是这样,我想自私地留他在家里待一阵子,找个合适的时间再送他离开。”
人群在散去时都先后上前,同艾萨利亚和阿雷克斯拥抱安慰。唯有迪亚哥只是一个人站在附近,呆呆地看向很远的地方。
他想着,当年伊扎克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替阿斯兰入殓的呢?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懂,直到今天之前……

艾萨利亚把儿子的骨灰瓶带回家放到壁炉上,旁边紧挨着阿斯兰的军官半身照片。迪亚哥来看望艾萨利亚时,对方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耸耸肩说自己暂时没再工作了,想休息一阵子,跟了伊扎克那么久,太累了……
艾萨利亚笑起来,轻声宽慰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说道:“休息一下也好。”
两人交谈时艾萨利亚才提起伊扎克本来身体就不好,心脏的问题早就有了,一直劝他好好注意调理也不肯听。迪亚哥很惊讶地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艾萨利亚就把致病基因的事大概说了说,然后又叹口气:“如果阿斯兰当时知道,人又还在,也许就他能劝得动吧。”
听了这话迪亚哥显得万分迷惑,他问艾萨利亚:“阿斯兰不知道的吗?”
艾萨利亚回答他:“伊扎克不给阿斯兰知道,所以直到他走前,都没得知这事。”
坐在沙发上的迪亚哥抹了把脸,埋着肩揉了揉头发:“…………”
然后他听到艾萨利亚说自己已经给伊扎克定了下葬的日子,某月某日——是在几个月后。
迪亚哥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才精确算到了日期,只好问对方:“这日子有什么特别吗?”
艾萨利亚说:“是当初阿斯兰入籍的日子,那天他正式和我们成为了一家人,就挑这一天送伊扎克去和他团聚吧。”
此时的迪亚哥却只觉得,他也快要跟着心梗了:“……”

伊扎克的骨灰瓶在家里安放了近半年,这才终于正式下葬。基拉和拉克丝特意从ORB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在墓地里基拉对迪亚哥说:“当年阿斯兰下葬我没能来,后来也一直不想来,总觉得这样就能当做他还在,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通讯不方便所以没法联络。这么想想……心里多少能好受些吧。”
自己的好友也已经走了好几个月的迪亚哥现下却仍是难过得说不出话,基拉又对他说:“其实我一直在后悔,那时候若是把伊扎克的基因检测报告原原本本发给阿斯兰,他一定会为了伊扎克回来的。那样也许……就不会死。”
对此迪亚哥却是苦笑着说:“就算那样,真要打起战来,他还是第一个申请上前线。”
基拉顿了顿,想了一下有些释然地叹了一声:“你说得对。”拉克丝在旁边扶住他的手臂,轻轻地靠过来。
两人趁着闲暇聊了些事,基拉也是才刚知道,阿斯兰和伊扎克居然早就在地球国家结了婚。他笑笑说:“确实是阿斯兰的风格呢,其实他对喜欢的人占有欲很强的。不过伊扎克居然能守住这么久的秘密……”
这些年基拉和伊扎克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两人无论国事还是偶尔私下联系,总能平静地对着通讯器好好说话。除了政务以外,在对方的生日和圣诞、新年之类的重大节日,以及艾萨利亚和阿雷克斯还有拉克丝的生日时,他们都会通话互送祝福。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阿斯兰生前一直希望他们别老是抬扛,于是就都默契地遵从了那个人的心愿。
可是现在就连伊扎克也一并不在了,想到这些,基拉望着墓碑上并排刻上去的那两个名字,眼圈就又红了。

亲友们一起看着伊扎克的骨灰瓶被放入墓地里,安置在阿斯兰的那个瓶子旁边。阿雷克斯把当年红服小队的毕业照片放了进去,还有一个从公寓的书房里收拾出来的盒子。
里面的东西他和迪亚哥还有艾萨利亚在整理伊扎克的遗物时都看过,大概都是那些年里伊扎克和阿斯兰之间有关的纪念品。
这个盒子也跟着挤进去放好,之后墓地终于彻底封住了。
基拉夫妇俩上前和艾萨利亚还有阿雷克斯拥抱着互相安慰了一番,分别时迪亚哥叫住了基拉,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他,视线却是移开的,轻声说道:“这里面是阿斯兰和伊扎克两人的骨灰,伊扎克走前交待过,到时候把他们送到太空里去。那家伙说他答应过阿斯兰,将来有一天要一起去宇宙里流浪,这是他们最后的心愿了。”
迪亚哥表示:“正好你回ORB的时候顺手吧……”他望着远处,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的话懒得特意走这一趟,就……交给你了。”边说出这话时,手腕却在微微地颤抖。
基拉看了他良久,默默地接过瓶子说道:“好的,交给我吧,由我来送他们去。”

返程回国的时候,基拉坐着舰上配备的护卫专用MS,在星海里漂了很远。他在某个随机座标点停下来,拿出了那个小瓶子。瓶子中间先前被拉克丝用长长的红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好看的花结。
拉克丝说在一些地方的传说里,用红绳系住的恋人们,下一世还能凭借这根红绳重新相遇。希望阿斯兰和伊扎克也能由此再次找到对方,相伴终生并且完整彼此。
基拉起身将瓶子推了出去,关闭驾舱后他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瓶子渐渐漂走。花结尤如在水中一般柔软地舒展着,像一朵鲜红的四叶草。
头盔里不断浮上来的水珠掩去基拉的视线,他在一片模糊中轻声说:“再见了,阿斯兰,伊扎克……下辈子你们一定可以顺利找到对方,将这一生未尽的幸福延续下去。”
片刻后MS终于返航,朝着ORB舰船所在的座标飞去。

千万亿万光年之外反射着点点星光,无穷无尽的世界在黑暗中铺陈开来。
阿斯兰 萨拉和伊扎克 玖尔曾在彼此的生命里短暂地相逢、相爱,于他们而言死亡也许仅仅只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那些伟大而耀眼的灵魂终将融入星辰,沿着时间的洪流,一直流浪到宇宙的尽头。




-END-
2021.10.31/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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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感谢你的耐心!这篇文从4月开篇到现在,断断续续地码了半年,虽然中间我一直在搞各种伊扎克受向的皇文 Ψ( ̄∀ ̄)Ψ但这篇文始终是今年以来的重点关注对象!
虽然一开始是个预定好的BE,但前半段甜到我简直想逆转为HE了,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BE适合这个故事里的阿斯和伊扎吧,有点形容不来此时的心情……本来是想在今年阿斯兰生日前写完的,现在来说虽然晚了两天,但总算是在预期内完成了。
以下,转换一下心情来看看两位主演的杀青感想发言吧!

伊扎克:那个变态老太婆的剧本我再也不要接了!最近不是抹布我就是恶搞我,我不要面子的吗!【小声:P股特么疼死了……】 而且!为什么!这次特么的要搞什么BE!大爷我装个死容易吗!【最惨的是还要连夜减肥!】

阿斯兰:她说下回就搞上次我们番外在厕所里开心地那个啥的正文了,两章后停了好久的那个。【为了让你入戏还赶我出去旅行了一趟,我也不容易啊!】

伊扎克:拒绝!说不接就不接!【说起来你带手信给我了吗!】

阿斯兰:听说后面好多你宠我的甜甜剧情哦~【带了带了,晚上在房间里留着给你瞧~】

伊扎克:【扭头】可恶,剧本拿来!

阿斯兰:(づ ̄3 ̄)づ╭❤~


冲鸭伊扎克同学!带上你的相方一起自由地飞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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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下次的新文再见啦~

辞职后的伊扎克在本家陪着妈妈和阿雷克斯住了一阵子,公寓很久没有去了,某天傍晚伊扎克对迪亚哥说想去那边看看,最近也跟着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迪亚哥二话不说,亲自开车把伊扎克接了过去。
两人在公寓门口看到角落里堆着几个包裹,上面落了细细的一层灰,应该放了有些日子。
迪亚哥凑近了蹲下看看,上面写的收件人是阿斯兰,他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话也说不出来。伊扎克却是上前打开了门,说道:“你帮着拿那两个吧?”他自己抱了小些的包裹边用肩顶着门,示意迪亚哥先进去。对方嗯了一声抱上包裹,埋头走进了玄关。
两人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起拆了那几个包裹,都还是阿斯兰当时淘来的一些东西。最大最重的那个箱子是伊扎克亲自开的,里面用泡泡纸捆了一摞的书。
伊扎克整了整将书都拿出来,抱着去了书房。他抽出书柜里阿斯兰留下的那张字条看了看,发现手上抱的书,正是那上面还没有划去的最后两套。
当年被阿斯兰弄坏的书,这下终于全都补齐了。
邮寄的箱子里还有张明信片,迪亚哥整理泡泡纸的时候发现的,于是拿在手上进了书房递给伊扎克。两人一起看了看,寄件人在上面写着之前地球和PLANT开战,所以邮件包裹暂时不方便寄送。最近情况好了双边重新互通,这才能将书都寄出来。
对方同时表示道:希望没有给客人带来太多不便。
迪亚哥深吸口气,继续不敢说话。他看着伊扎克在书柜前站了很久,最终也只是把这明信片和阿斯兰的那张字条贴在一起放着,和那些书一并塞进书柜里。
合上柜门后伊扎克后退一小步,靠在书桌边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道:“阿斯兰当年说过要补偿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书补齐的。现在、真的……”伊扎克没有继续把这句话说完,沉默了几秒他对迪亚哥说,“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迪亚哥悄然退了出去,将门无声地带上。当然他是不敢离开公寓的,今天从玖尔府出来前,艾萨利亚悄悄拉着他,交待他千万别离伊扎克太远,盯紧着点免得出什么事。其实就算好友的妈妈不这么说,迪亚哥也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让伊扎克落单的。
他比谁都怕对方会想不开,毕竟这人在阿斯兰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始终都没点太过激烈的反应。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揪心害怕,担忧着他要在心里憋出病来。
可是现在多说也没什么用,迪亚哥只能躲到客厅里待着。他用外套包住自己,在沙发上蜷了一整晚,睁着眼盯着苍白的天花板,数出了几百万只的绵羊。

待到第二天清晨,伊扎克终于从书房里出来,眼下是青的眼角是红的。迪亚哥只能当做没看到,装成自己才睡醒的样子,边问对方要回家去吃早饭吗?伊扎克含糊地应了声好,跟在迪亚哥身后离开了公寓。
开车的时候迪亚哥想着找点话题聊一聊,便故做轻松地调笑道:“你这是准备就闲着不工作了吗?虽然其实在家待着也挺好,之前累死累活,赚的工资还不够你零花。”
“是吧,阿斯兰也总说我败家。”伊扎克对着后视镜里朝自己投来视线的好友笑笑,不意外地在提到那个名字时看到对方眼角抽了抽,伊扎克又笑了一下,“没事的,你可以和我说说他,想些高兴的事吧。”
“那……之后有什么打算?”迪亚哥心想他果然还是很想知道伊扎克心里的打算,前阵子迪兰达尔来见过他后,居然就同意了那份辞职申请。但迪亚哥认为对方好容易一路走到这里,难道真的就甘心从此归于平凡吗。
无论怎么想,这都太不像伊扎克了。
而对方却只是问道:“迪亚哥,你相信我吗。”
“那是当然的,但是……”迪亚哥觉得自己将来还能找找别的工作,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一起,从小到大相伴入学、又进了军队再到前往议会,他们都不曾分开过。一时间也不知道离开伊扎克的话,他能打起精神做什么工作,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事……
“相信的话,就跟我走吧。”这是今天在车上,伊扎克最后对迪亚哥说的话。说完后他用手肘抵在膝头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风景,又发起呆去了。
迪亚哥只好按捺住心情,跟着对方也安静了下去。

在所有人看来,伊扎克 玖尔似乎就此退出了政治舞台。然而在他辞职近半年后,当伊扎克重新出现在新闻画面里时,他身着议员制服,跟随在迪兰达尔议长的身后,举手投足间满是平淡沉静和严肃。头发长了很多,脸色苍白表情坚定。
很多伊扎克过去的支持者和普通民众都为此而沸腾了,新闻播出时没能及时看到的人在之后的重播时段,都蹲守着目睹了当天的画面,国内外媒体也纷纷表达了对玖尔前国防部长复出的深切关注。
但目前伊扎克只是普通议员,一直到再度亮相两个月后,才通过新闻,正式宣布自己即将参加PLANT的下届议长选举。
众所周知,伊扎克 玖尔的身后有整个军部。直到现在,军人们都还对他十分信任且无条件地支持。
看着那些人的反应,迪兰达尔笑着对伊扎克说道:“你比我赢在军政一体,而你能真正抓到军部的人心。”
伊扎克还是老样子顶他一句:“酸了吧叽的,你是有多嫉妒啊。”
迪兰达尔脸上笑着,手上做个想掐死某人的动作。可回头想想,挑了这个家伙做继任的,不正是自己吗——活该。

参选的过程里总是前路不平,但伊扎克并没有气馁。他的年龄在各位参选人中不太占优势,多数普通民众还是更加信任年长者,认为他们经验多阅历广。
至于一个众人眼中曾在当年极力热衷于挑起战争的毛头小子,绝对不会是最高议长的最佳人选。
而竞选人中有一位名为纳拉的中年议员,就是伊扎克此次的有力竞争对手。经过几番较劲后,打败了其他竞选人的两位议员在几家比较有影响力的媒体和杂志联合进行的民意调查中,各自的选民支持率几乎不相上下,但对方还比伊扎克略微高出几个百分点。
竞选临近公投前,两位竞选人受邀参加了一次电视辩论会。双方都收到了电视台提供的相关台本,只需要在镜头前彼此做些嘲讽对着吵几句,再释然地笑笑,以显示自己的大方宽容。
本质也不过是个做做公众露面,互相给自己的支持者刷好感度的政治表演,理论上不会出现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打起来的公关危机。
开头的时候两人都照本宣科地对着对方的一些政治许诺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演播厅为了增进气氛,还邀请了不少现场观众,由导播在一边指导大家什么时候发出笑声和掌声。大概按照设计好的流程,再加上中途插播的广告,全程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
然而在辩论会接近尾声时,还是出了些意外。年长的竞选人在台本之外,突然引导出一个话题,直指竞争对手在私德方面的问题。伊扎克微微收敛了表情,暂时没有打断对方。他挺直身体用手扶住自己的演讲台,听到对方用假意促狭的口吻,指摘他至今未婚,但却有个儿子。
伊扎克认真听完这番话,笑了笑说:“这事全世界都知道,玖尔家从来没有掩盖过那个孩子的存在。而且在PLANT,未婚生育是完全合法的。”
纳拉看了伊扎克许久,继而发问道:“那是你和阿斯兰 萨拉的儿子吗?”
这一回伊扎克顿了足足两秒才给出回应,但声线却无比镇定:“是的。”
站在台下工作人员区域的迪亚哥默默握了握拳头,这种不按台本故意搞事的手段真是有够让人恶心,并且这是现场直播,要冲上台去阻止对方胡乱发言也是不可能的。
通常情况下,现场导播只会露出『我也非常遗憾』的表情,实则心里偷着乐地一边示意后台:从这里开始不要再插入广告了。
为了收视率,这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就如同那位议员为了提升自己的支持率,刻意选择在这样的场合让伊扎克难堪,是同一个道理。
果然之后议员又说道:“据我所知,阿斯兰 萨拉是你母亲艾萨利亚 玖尔以正规手续认领后加入户籍的养子,那他不该是你的兄弟?”
这话一出,演播厅里的坐席各处都发出不少抽气声。现场观众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台本上的内容。纳拉的言下之意是在指责伊扎克 玖尔和名义上的兄弟乱伦,并且还不伦生子。
迪亚哥气得差点冲上台去,幸好诗河在一边赶紧揪住了他。
整个演播厅里和坐在电视前的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地盯着伊扎克。那些支持他的人或者不支持、更有甚者只是在单纯看笑话的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这是全国性的直播节目,甚至国外也有很多人在观看,媒体关注度极高。因为下任议长若不出意外,将会在这两人间诞生,于是纳拉选在这种场合故意发出刁难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这位议员得意地等着要看对手当众出丑,结果那个年轻人安静了一会儿,毫无回避地朝正面切过来的特写镜头笑笑,随即对着纳拉说道:“您既然特意调查过了,不会不知道我和阿斯兰 萨拉的恋情始于更早吧,要是在PLANT同性能结婚,我们孩子都能有十七八个了。”
这话换来现场和屏幕前的一片笑声,甚至还有人鼓掌。伊扎克一直等到那些声音都消失了,才又说道:“正因为同性婚姻不合法,我们决定要孩子后,我妈妈才以领养阿斯兰的形式,让他和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我从来不觉得和他之间的关系需要遮遮掩掩不肯拿上台面,孩子的姓氏是萨拉和玖尔两家的结合,就连阿斯兰本人的姓氏也在入籍后添了玖尔。”
伊扎克在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却比先前要更加地坚定和凌厉:“阿斯兰 萨拉为了保护PLANT牺牲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请不要以给我的竞选之路下绊为由而中伤他,这也是对在那场边境保卫战中阵亡的所有军人的不敬和侮辱。”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伊扎克 玖尔说出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议员的脸色渐渐变得灰白,不再开口说话。伊扎克在重新掀起的热烈掌声中,完成了这场直播的辩论会。
他从容体面地走下台,和等待他的迪亚哥跟诗河靠在一起,用了很大的力气,同他们拥抱了很久很久。

辩论会结束后的几个星期内,纳拉议员在民调中的支持率大跌。随后在全民公决中,伊扎克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大选,由此站到了自己政途的巅峰。
迪兰达尔议长在卸任后,受邀参加了伊扎克的就职典礼。在典礼开始前,伊扎克终于忍不住询问对方,为什么要选中他来做为继任,明明之前两人的政治理念完全不合。
吉尔伯特笑着说:“就算如此,我还是和当年一样,觉得拉拢你在身边很重要。我早就说过,你比我强就强在军政一体,而你能牢牢地将之同时牵制。从军部出来的你比单纯半路从政的我,要更加容易收服军人的心。”但吉尔伯特仍是认真地劝诫伊扎克道,“别忘了当年帕特里克 萨拉的事,不要因为自己军政两手都能抓住,就妄图去改变这个世界。Coordinator和Natural只能求同存异,一方想消灭另一方主宰世界,是不可能也不人道的。”
伊扎克望着对方的脸,看了许久这才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典礼上伊扎克在宣誓的时候,他的那些最要好的朋友迪亚哥、最信任的下属诗河,以及特意赶来的海涅、真和前任议长迪兰达尔都在下面看着他,艾萨利亚带着阿雷克斯,也坐在最前排。
站在台上的伊扎克记起当年,阿斯兰曾说过等找到合适的继任者,就退出边境防卫军这样的话。想到迪兰达尔也找了他做为继任,那个瞬间,突然就明白了所谓传承的意义。

一向很工作狂派的玖尔议长上任后,自然是一如既往殚精竭虑地忙于工作。身为助理的迪亚哥和诗河常常劝伊扎克要注意多休息,但是劝也没用,评议会的日常工作事项就是那么多,况且总还有很多临时性的突发事务,需要由议长本人亲自处理。
偶尔遇上困难的时候,伊扎克就会抽空去吉尔伯特的研究所聊聊天,看看对方能不能给出点建议。吉尔伯特总笑着说:“我留给你和你自己身后的人脉,足够你应付这些事了,以后找我聊天喝茶就好啦。”伊扎克气呼呼地想走人,吉尔伯特却又叫住他,“记得给我的研究所多批些经费。”
伊扎克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恨恨地留下一句:“这个不归我管,知道我一天到晚忙成什么样吗!”然后这回他真的走了,迪亚哥朝着前议长大人耸了耸肩,意思是我想说的话您一定明白。
吉尔伯特点点头,气定神闲地继续喝茶吃着小饼干,完全没在生气的样子。
迪亚哥却是知道,迪兰达尔大概是现下,唯一能让伊扎克偶尔显露出暴脾气的人了。

如今虽然公务繁忙,但伊扎克每个月都会找一个晚上,从议长邸宅挪回他和阿斯兰的那间公寓里过夜。
渐渐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伊扎克居然开始有了饮酒的习惯,当迪亚哥注意到某人每天晚上八点一过就酒杯不离手时,总要上前胆战心惊地劝说。
对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令迪亚哥倍感无奈,但回头看看,伊扎克又确实从来不曾因为饮酒误过事。迪亚哥只能感叹这人就算喝得再多,也能控制得刚好,第二天完全不会宿醉头疼不起。万一有突发事件半夜起床处理,三杯咖啡下肚,保准精神比谁都好。
迪亚哥每每想多话的嘴,也只能乖乖地闭上了。

上任半年后伊扎克受邀出访ORB,在到临当晚的接风宴上,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弄出了些小插曲。临时被拉来当会务的年轻姑娘不知道玖尔议长至今单身,引他入座后在旁边放了牌子,预留了一个配偶的座位。晚些时候发现这个失误的主管急得将对方一顿臭骂,赶在晚宴正式开场前,带着女孩来道歉。
伊扎克却只是笑笑说:“没关系的。”他凑到那局促不安的两人身边,小声地说:“这样空个位子,不会两侧都有人找我搭无聊的话,正好我也累了。”伊扎克朝着主管大人眨眨眼交待道,“不要为难这位姑娘。”
主管自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大,领了命就赶紧带着糊涂的下属悄然离开。伊扎克扭头给隔壁空着的座位上放置的杯子里倒满果汁,待到晚宴终于结束时,他将那杯果汁喝掉,起身离开。
隔天政府间的公务接待结束后,基拉和伊扎克难得坐在一起单独聊天。提到阿斯兰,两人终究都还是意难平。但伊扎克轻叹了一声,也只是说:“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守住他想保下的这一方和平吧。”
像是两个突然一夜之间长大的孩子一样,他们终于不再抬扛吵架。只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基拉沉默地点点头,表示对伊扎克那句话的应允。

至于在ORB出访期间,于宴会上弄出误会的事,反而被传成了佳话。人们都说新任玖尔议长是个重情的人,阿斯兰 萨拉死后,他没有和任何人传出过绯闻,只是专心理政拉动民生,努力不让战事再起。
而这也慢慢演变成了传统,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只要是伊扎克出现的场合有晚宴,他身边一侧的位子一定是空的。伊扎克也总会给那个位子上的杯子里倒满饮料,在离开前自己默默喝掉。
迪亚哥担心伊扎克心里还是会不好受,偷偷问过对方这样真的好吗,伊扎克却说:“没什么的,有人记得阿斯兰是好事。”他在迪亚哥露出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时又说道,“之前纪念日的时候去公墓,看到阿斯兰的墓前有很多鲜花和公仔,都是还记着他的人送的。”伊扎克缓慢地垂下了视线,声线里尽是埋藏了久远的无奈和寂寞。但说出来的话,却又让迪亚哥哑口无言,“这样很好,他应当被人们记着,不该被历史所遗忘。”
听着这话迪亚哥心里不是滋味,他能感觉到现在的伊扎克在阿斯兰走后变了很多。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常常安静地托着腮,望向窗外发呆,也不怎么发脾气了,就像是他的身上有一部分东西被阿斯兰带走,却又从那个人身上继承了些什么特质。
伊扎克的头发越来越长也懒得去剪,偶尔让人修一修发尾,披着散着也不嫌累,迪亚哥问他:“就不觉得麻烦吗,虽然你这样看着形象确实很不错……”伊扎克向来反感别人说他娘里娘气,这些年反倒像是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了,随便身边的人怎么说。
伊扎克却是告诉迪亚哥,当年他答应阿斯兰让儿子留长发给他绑辫子玩,结果自己食言驴了他。阿斯兰气了很久,吵着要他来留长发——现在这样,就当是补偿那个人吧。
迪亚哥说不出话来,伊扎克关于阿斯兰的每一个回忆,都充满了悲伤。现在他天天看到伊扎克闲了没事就拿个什么东西在手上转,圆圆的一片,看着像筹码。迪亚哥都记不起来这玩意儿几时开始出现在对方手上的,最早的时候好像只是用手指掂着边想心事,后来玩久了花样也多起来,在伊扎克的指根间穿来穿去,转一圈又重新穿回来,一遍遍地这么弄着也不嫌烦。
迪亚哥想,那八成又是什么和阿斯兰有关的事物,但也没敢再开口问一句。

伊扎克当了几年最高议长,身边那个本该属于伴侣的位置一直空悬着,由此而心思活络的人也多了起来。哪怕他之前和阿斯兰 萨拉的佳话传得再远再广,毕竟那人已经不在多年了,很多人尝试着倒追伊扎克,想着也许能够幸运地捕获这位议长大人的心。
对此伊扎克向来一笑置之,但无论如何,他总会对那些出现在身边的和阿斯兰只有声音、发色、甚至哪怕眼睛的颜色相似的人,施以格外的优待。
但除此以外,多余的机会从来也不给。抱着某种想法而接近他的那些人,最终也只能讪讪地主动离去。

平日里公务繁忙折腾久了,伊扎克的身体状态开始有了明显的下滑。本来每半年需要接受一次系统的全面检查,当年硬是提前了两个月进行。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早期预激综合症,这结果让伊扎克身边的幕僚们都很揪心。
迪亚哥急着追问医生有什么调理的方法吗?对方看了还在一脸无所谓的议长大人一眼,无奈地建议道:“首先,还是先戒烟戒酒吧。”
伊扎克抢着嚷起来:“我不吸烟!”说着被迪亚哥扭头一瞪,他歪歪嘴不说话了。
医生又低头翻了翻汇总过的检查报告,配合着问诊时记录的伊扎克本人平时的饮食起居之类的事项分析了一下,继续给出大概也不会被这位议长本人采纳的意见:平时不要喝酒,少碰咖啡,多休息不要总是思虑和激动,以及有空做做运动。
伊扎克心想我哪有那鬼时间做什么狗屁运动……看这人的脸色,迪亚哥就知道对方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对医生诚恳地道了谢,边想着按伊扎克这人的尿性,医生说的话他半句都不会听,看来也只能自己跟紧了多照看着些了……

时间一晃伊扎克在又一次大选中顺利连任,他记起当年迪兰达尔为他做过的一切,于是也开始在评议会里物色合适的继任者。
这期间迪亚哥为了全方位地照顾伊扎克,几乎搬到了议长邸宅,时不时和伊扎克拌嘴的时候就要抱怨道:“我和你整天被无聊小报传绯闻,要是米莉生气和我离婚,肯定是你的错!”
伊扎克舍不得放下手里的酒杯,窝在沙发上靠着坐在那里,发出一连串的噪音:“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迪亚哥抱怨归抱怨,倒也没有真的在和不听话的伊扎克生气。只是他提的那些生活规律方面的建议,对方多半也不会听就对了……

第二任期进行不到半程,伊扎克被众星拱月地用尽方法调理着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脸色一天一天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苍白。所有人都在为他而担心,伊扎克自己却没事仍是安静地坐着,手上拿着酒杯发呆。
伊扎克的年纪不小了,而且阿斯兰早已离去多年,在近期一些无聊的八卦杂志搞的什么『最想嫁/娶的人物排名』中,伊扎克光荣地在众多PLANT女士们『最想嫁的人』一栏占到头名。并且不负部分人群所望,还在『最想娶的人』这一栏里英勇地杀入了前三。
迪亚哥头都要笑飞了,迅速买了杂志并且订了200份,好心地给亲朋好友们送去,让他们观摩一下伊扎克的辉煌战绩。
最后一份送到伊扎克本人手上的时候,这人翻着杂志,粗粗看了几眼。排名下面还有一段街头民众的调查访谈,受访人都是各个年龄层的普通人。他们对主持人提出的问题做出的回答几乎清一色相同,都表示玖尔议长再找新的恋人,在大家看来都觉得很正常。
毕竟那个人离去的时间这么长,缅怀也是可以有时限的。
伊扎克耐心地看完整整两页的访谈内容,将杂志往沙发旁边一扔。他扭头啜着杯子里辛辣的液体,幽幽地朝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迪亚哥表示:“关你们屁事。”
迪亚哥去他身边挨着坐下,将杂志直接压在屁股底下,以示自己对此也是非常不屑的!但劝说的话总还是想说,就在他考虑着要怎么罗嗦一番的时候,伊扎克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这世上不可能有比阿斯兰更好的人,喜欢过他,怎么还能去喜欢别人……”他将空了的杯子递给迪亚哥,意思是让对方再给他添点。
迪亚哥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说不了了,只好起身去帮对方倒酒,同时涩涩地说道:“少喝点,再给两口不能多了。”
伊扎克将脚翘到茶几上摇晃,倚住靠背慵懒地闭上眼,应了声:“嗯,知道啦。”

只是三流杂志整的一出,到底又将某些人的心思给重新整活络了。平时偶尔在邸宅里举办的一些礼节性的晚宴上,老有人给伊扎克灌酒。大约盘算着弄醉了最好,方便扶着伊扎克去休息,才好把生米搞成熟饭。
这中间弄些小麻烦出来的人有男也有女,当然前期大多是女性,只是几次下来老没人成功。于是大家想起议长大人的那位前任阿斯兰 萨拉是男性,之后就基本都由男人在做这些事。
其实成功率为0的原因在于迪亚哥,他想自己简直从伊扎克本人的头号助理变成了近身侍卫,专职负责管好对方的裤子,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扒掉了。但迪亚哥懒得在伊扎克醉酒后,扛着那人上楼再走过长长的走廊回房间去。于是每每总是潜伏着,待到那些人将伊扎克架回房间放倒在床上的时候,才『啊哈!』一声地现身。
然后他该赶人就赶人,过后再将伊扎克的礼服扒了,推到床上塞进被子里去,边赞赏自己又一次保住了现任议长大人的贞操。

直到有一天迪亚哥完成了又一次的护卫工作后,正要回房间却一摸口袋,发现手机好像掉落在伊扎克那里了。他只好爬着头发叹口气又返身回去,才打开门就看到那人开着床头的小灯,身上披着外套,下面露着腿和脚踝,站在酒柜旁边拿着倒满了大半杯子的酒杯。
扭过头来看到突然闯入的人时,伊扎克愣了愣眼神清明,不由得发出被抓包后的一声:“Oops……”
迪亚哥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恍惚反应过来了,原来伊扎克一直以来都在装醉酒,就图有个人送他回房间,好回避那些烦人的社交辞令。那些人不知道这家伙的酒量多年来练得出神入化,很难被灌醉,常常就连迪亚哥都被骗过去了。
他气得冲进房间把某人按倒揍了一顿,当然说是揍,多半还是打闹性质。伊扎克笑得没心没肺,一边在下面喊着:“疼啊、冷啊……你好歹让我先穿上裤子!”
这种很容易惹人误会的发言,让迪亚哥的拳头不好意思再往人家身上贴了,总归也没真心想殴打,迪亚哥松开伊扎克让他往床上爬,看那人钻进被子里,假装瑟瑟发抖地搏取同情。只是手上那水晶杯还牢牢地抓着,时不时往嘴里灌两口。那模样让迪亚哥感觉到了极度的生理不适,只想着算了,干脆弄死这混蛋吧!
然后迪亚哥终于回过神吼起来:“我时至今日才知道你总在晚宴上装醉,是觉得我一定会去拦着那些人,不让他们占你半点便宜,你才放心装死的,是吧?!”伊扎克一脸狡黠地伸手朝着迪亚哥点点自己鼻尖,把人家气得要跳上床踩他肚子。伊扎克赶紧往床的深处翻滚几圈,回头看到迪亚哥在那里捶胸顿足,“我他妈就是个工具人啊……”
议长大人当即表示:“能成为我的工具,你该感到荣幸。”
迪亚哥抢过被喝干的杯子,往里面倒满酒,边碎碎念道:“喝喝喝,喝死你得了。”他没好气地将杯子递过去,笑得咬牙又切齿。两人对看一眼都莫明安静下去,伊扎克却侧卧着,又开始新一轮的品酒大会。
迪亚哥摸到床角坐下,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人。顿了一会儿后他把视线转回来盯着墙壁,扯着手指发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找对象了吗……阿斯兰走了这么久,你再找一个,没人会责怪你的。”
伊扎克说:“不找了啊,说过那么多次,这世上哪还能有像阿斯兰那么好的人。” 但他还是不忘拿好友开涮,贱兮兮地说,“不行的话,找你好了。”
迪亚哥一扭头气愤地扯过枕头,往那人脑袋上拍过去,同时骂道:“我可去你的!”伊扎克举着杯子来了个超高难度的原地转翻,抬着手杯子里的酒水颠了颠,一滴都没洒出来。迪亚哥看他今晚精神不错的样子,想想又调笑道,“要是你到40岁还单着,我又被米莉甩掉离婚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凑合过算了。”
这回是伊扎克气得跳起来,在房间里追着迪亚哥要打,边骂道:“我就是个替补的是吧,你被老婆甩了才考虑我?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这么低吗?!!”
迪亚哥转身帮伊扎克接着杯子,免得对方把心爱的那些名贵的酒弄得到处都是,他憋着笑抽空说道:“就算你现在这么生气 ,到时候看到我掏出求婚戒指,一定会感动得哭起来!”
伊扎克突然停下来愣住,随即想想又说:“好了好了,不要给我剧透,我想要个惊喜!”
一对损友终于停止追逐,离了一米远就这么对视着,末了互相靠住对方哈哈大笑。

那次两人交谈之后,迪亚哥仍是放心不下,回家找时间和米莉又聊了聊,问她觉得能给伊扎克再介绍个对象吗?米莉认真想了想,眨眨眼说:“不行吧,伊扎克那个性子你不知道?死心眼的程度和阿斯兰有一拼……他们俩不管哪个先走,剩下的那个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心情重新恋爱了。”
迪亚哥觉得老婆说得挺对的,他和伊扎克认识三十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人的心思。只是看伊扎克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总觉得心下难忍,希望能有个人靠近他,好好地照顾他安慰他。
米莉奇怪地反问道:“那个人不就是你吗?”迪亚哥这两年搬到议长邸宅贴身跟着伊扎克,平时周末才回家陪陪她和儿子,更多的时间还是都留给了伊扎克,不赞他一句敬业实在说不过去。现在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需要人时时看顾着,米莉也有更多的时间埋头忙于自己的事业,迪亚哥回不回家她倒也没那么在意。
“说真的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啊?外面有人了吗!”老婆也不为自己总是不回家的事闹一闹 ,迪亚哥心虚的同时,也还是觉得很愧疚的。然而家庭和事业互相权衡的结果……他倒也分不出来谁轻谁重,毕竟现在眼前最需要有人帮衬的还是伊扎克。
再说人家工资给的很足,迪亚哥想自己再打混个几年,等伊扎克第二任期卸任后,他就可以提前光荣退休回家养老了,所以拼个几年还是很值当的。
米莉都懒得和迪亚哥吵,只是重点在帮着对方分析伊扎克的事:“你还是不要多管了,他工作原因这些年接触的人那么多,真有合适的还用你操心?”她知道迪亚哥只是不想伊扎克老那么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但这道坎得他自己迈过去才算完,旁人怎么做背后推手也没用,用在那人身上怕是还会适得其反。她这就不得不多劝迪亚哥一句,“再说伊扎克的妈妈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一头热的样子蠢死了。”
听了这话迪亚哥觉得也对啊,那位夫人是全世界最关心伊扎克的人了,要说希望伊扎克找个伴,怕是没人比她更愿意。迪亚哥就找了时间,等着好容易某个周末有空伊扎克回本家去的时候,他偷偷拉着艾萨利亚,和她这样那样地大概说了一说,意思是要不您也去试着劝一劝?
艾萨利亚面色犹疑地纠结了好一会儿,这话题她前两年也大概试着跟伊扎克旁敲侧击地提过。外面很多人想和玖尔家攀亲,但考虑到伊扎克现在的身份地位,直接找他肯定不妥当,只好想着从这位夫人这里找点突破口。
不过就算是艾萨利亚亲自说了,伊扎克也仍是回一句:“没兴趣,别找我。”她知道儿子到现在还惦记着逝去多年的那个人,加上一提这事,伊扎克就要赌气好一阵子不回家,时间长了艾萨利亚就更不敢说了。
现在阿雷克斯也一天天长大,于是大家的目标又都开始转移到他身上。只想着玖尔家不还有一位小公子吗,不如等个几年到了能议亲的年纪再说,这就渐渐地都没人再去打伊扎克的主意了。
反而现在为这事着急上火的人却是迪亚哥,他将之前伊扎克假装醉酒,哄人送他回房间的事都和艾萨利亚说了说。她也知道那些人打的都是什么算盘,听迪亚哥说自己儿子这坏心眼,她忍不住笑起来,憋了一会儿想想又说道:“我就先试着提一提吧,但是伊扎克这人,你也知道的……他不愿意,谁能逼得了他。”
迪亚哥嘀咕道:“下次再这样我就偏不拦,让人家扒了他衣服裤子,先上车后补票拉倒。”艾萨利亚知道他发出这种抱怨是半真半假,又气又乐地抬手打了他一下,迪亚哥唉哟了一声,委屈地揉揉肩哼唧着不说话了。
艾萨利亚对他做个动作,指指楼上书房的位置,朝着楼梯走去。
进了书房艾萨利亚看到伊扎克捧着本厚厚的精装文集,像是很认真在阅读的样子,但却发现自己叫了好几声,儿子才回过神,懒洋洋地回应着抬起头来。艾萨利亚有些心酸,她知道伊扎克其实没什么心事看闲书的,他平时工作太忙也没有其它的娱乐活动,偶尔抽个空回家时,阿雷克斯又大多在寄宿学校没能及时回来。伊扎克就总会独自待在书房里,消磨掉大半天时间。
他其实始终是在想着那个人,艾萨利亚知道那事肯定是不提的好。但做为一个母亲,自然还是希望伊扎克能从失去爱人的心痛里缓过劲走出来。迪亚哥说的话多少还是对的,把爱意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才是治愈伤痛的最好方法。
只是现下合适的人怕是也找不出来,但首先要由伊扎克自己打开心扉才行,否则他们一头热了半天也是白搭。
艾萨利亚也想尝试一下,如今过去好几年,伊扎克会不会遇上了动心的对象,又怕对不起阿斯兰而退缩了呢。也许旁人提一句,让他知道这没什么好犹豫,那个坎也就能迈得过去了。
她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想了一堆事,临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看到母亲这表情,伊扎克想了想反应过来了,他将书啪地一声合起放到桌子上,往后靠住椅子抄着手:“是迪亚哥又找您罗嗦什么了吧?”
艾萨利亚尴尬地笑笑:“没什么,他就是老要担心你嘛。”
“看来给他的工作还是太少了啊。”伊扎克记起前几天两人刚为了那个事在房间里又打又闹,他便对艾萨利亚说,“您别被他带歪了,不用劝我,真没那心思。”
“其实嘛……真的找个对你好的人也不错,毕竟我们谁也不能陪你一辈子,是吧。”艾萨利亚想着既然都提了,不说几句她也实在不甘心,就仍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平时接触的人里,就真没个能让你心动的吗?”
“那也都是工作上接触的,谁在上班忙得都快忘了自己姓名的时候,还能想着我得在这里面找个对象这种事啊!”伊扎克一句话让他妈妈绷着的神经顿时就放松了,艾萨利亚上前来揉着他的脑袋,就像伊扎克还小的时候那样。
这位母亲十分亲昵地在儿子脸上捏了捏,伊扎克开始还不怎么乐意妈妈又被迪亚哥策反了,拿这事来烦他。但想想平时回家次数本来就少,总没好意思发作,只是将头靠到妈妈胸口,撒娇似地贴着。
安静了一会儿,伊扎克闷闷地问道,“爸爸走了之后,您有想过再找一个吗。”
艾萨利亚叹了口气,回答说:“没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然后她听到儿子问她,为什么呢?艾萨利亚扭头看向窗外,今日的午时阳光正好,穿透不远处花园里的树梢,在叶子上打下一片金色,漏出的几道光线,丝丝缕缕地落在了草地上。
艾萨利亚想起很多年前某个同样阳光正好的午后,她和那个心爱的男人一起,抱着还不会走路说话的伊扎克,三个人在坐花园里的池塘边喂鱼。
转眼间这个孩子早已长大成人,却仍是需要她来操心担忧。
艾萨利亚摸摸儿子的脑袋,将几缕纠结在一起的长长的银发拨开。她用手指贴在伊扎克颈后的皮肤上,轻声说道:“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爸爸更好了,爱过他之后,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走进我心里。”她也知道说了这种事,伊扎克一定会用他对阿斯兰也是同样的心情来反驳自己,但仍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劝你找一个人,从来不带着恶意,只是……阿斯兰一定也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下去。你要不愿意没人能逼你,我会去告诉迪亚哥,以后也不许他再提。”
伊扎克沉默了许久,突然又闷声问道:“您为爸爸守了一辈子,值得吗?”
艾萨利亚长长地吸了口气,她将按在伊扎克后颈上的手指微微使了些力气,让儿子抬起头来看着她。艾萨利亚对伊扎克说:“值得。”她的眼里有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对那个人的心意,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变过。虽然在伊扎克小时候,大家都认为她是不愿意自己找了新对象而让儿子受委屈。其实只有艾萨利亚自己知道,用尽力气地爱过一个人,对方离去后,就将一切都带走了。
爱也好、那些因为失去而失落着的心情也好,统统都随风而去,不复存在。
他们都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再用相同的方法和过程,去重新爱一轮了。
艾萨利亚哭着却又笑起来,看来死心眼也是会遗传的。抱在她腰间的儿子又将头埋回她胸口,艾萨利亚不再说话,只是微弯了腰,轻轻地吻上伊扎克的头顶。
都过去了,她想着,一个人守着这些,也很好。
只要不后悔就行。



-TBC-



注1:角色死亡预警。
注2:『全境守护者』称号出自马丁老爷子的《冰与火之歌》,太喜欢这套书了请容许我以膜拜的方式cue一下(づ ̄3 ̄)づ╭❤~
另外这章真的写得痛不欲生……不想仔细校对了,有错字或者BUG请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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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各处局势都平静而稳定,边境防卫军的休假时间又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每个月底阿斯兰准时一飞回主卫,就赶紧回家去陪孩子。伊扎克虽然酸溜溜地嫌弃阿斯兰都没以前那么关注他了,但本着总不能和亲儿子吃醋的想法,也只有默认。
阿斯兰拜托基拉帮忙搜寻的书还真的弄回了几套,每次大老远从地球那边寄过来后,伊扎克都帮他把包裹放在公寓里,找了客厅的角落堆着,等阿斯兰自己回来亲自拆。两人多少还是会挤出时间,找一两个晚上特意去那边过夜以便独处。要是收到书,阿斯兰自然是很高兴的,休假回来整理的时候总是成就感满满。
阿斯兰把当时弄坏的伊扎克的那些书抄下来的目录放在书柜里,补回一套就划去一条。他自己也有在那些网站上淘些感兴趣的旧年出版的书,拍下来后同样往公寓这边寄,居然慢慢地也将阿斯兰拥有的那部分书柜几近塞满。
伊扎克平时要是闲了,也会跟着翻翻阿斯兰的那些书。他发觉最近对方总是抱着一个系列在看,巨厚的一本本摞在床头柜上,去轮值的时候还要带上一本跟着走。砖头似的厚度配上精装的外壳,拿在手上份量不轻。古旧的封面上有些污渍和划痕,再一看出版时间,是很久远的年代产物。
瞧阿斯兰看书时那一脸有滋有味的模样,有天晚上伊扎克好奇地问道:“这书好看?”他曾翻过几页粗略浏览了一下,人名地名一长串让他有点犯晕。封面上的书名写着《冰与火之歌》,卷名是《列王的纷争》,看起来是第二卷。
阿斯兰很努力地抱着啃完了一本,大概在要塞里晚上闲暇时间反而要更多些。回来休假时除了陪孩子撸狗子,还要陪妈妈聊天,剩余的时间留给伊扎克。基本上看书也就是趁着伊扎克洗澡的那半小时左右偷个闲翻几页,一天天下来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是既然伊扎克问了,阿斯兰当然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说道:“好看的!”他这就在床上翻个身侧躺着,比划着和伊扎克大致说了说剧情,并且说,“书里有一种称号叫『全境守护者』,我很喜欢的,又酷又帅。”他说着笑笑,“要是ZAFT也有这种称号就好了。”
看阿斯兰那副认真的表情,伊扎克也笑了:“那我给你颁一个全境守护者勋章不就得了。”
阿斯兰一愣,问道:“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伊扎克想不过勋章嘛总得有个大概的模样让他参考一下,他将阿斯兰在床单上扯得同自己靠得更近了些,凑过去亲了亲人家的前额,“你再给我细说说这书里的人物什么的,我刚才翻了翻,名字太多记不住。”
“唉呀,这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嘛。”阿斯兰想想就把几大家族的姓氏啊、家徽啊、家族箴言还有彼此间的恩怨情仇之类的都说了说。什么龙啊、狮子啊、鹿啊听得伊扎克一头雾水,心想这是开了个动物园吗,关系网还真是复杂啊……但是看到阿斯兰一脸认真地在那里边说边比划,他又觉得,嗯,哪怕左耳进右耳出,光是欣赏这张脸也是很值得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身体互相紧贴又在床上躺着,某人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一件事,抚在对方后背的掌心浮上了些热度。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阿斯兰停下话来眨眨眼,默默感受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埋怨道:“你、你根本没在好好听……”
“有的有的。”伊扎克闭上眼将唇送了过去,把对方后面的话都堵回嘴里。一个深吻结束后,阿斯兰也没心情在那细说书里的内容了。他回抱着伊扎克,翻个身将他压到下面去,这次彼此的唇对在一起的时候,带出的情欲气息已经完全掩不去。
于是他们默契地决定将接下来的时间,都留给更为美妙的亲密接触式体验。

隔天伊扎克上班摸鱼,画了个设计草图,在线找人单独加急定做了一枚勋章,正面的图案是狼与盾和鸢尾花。大概前后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还赶上在阿斯兰回边境之前,让伊扎克拿来炫耀献宝。
收到对方递来的盒子时,刚开始阿斯兰只以为是个什么小礼物。没料到打开一看,居然就是前两天晚上和伊扎克说过的全境守护者勋章。他在脸上笑开了朵花,将勋章拿出来,盒子扔到床的另一边,趴在那里翻来覆去上下左右地打量了许久。
盾形的勋章上篆刻了狼形头部的侧面像,旁边是绕枝散开的经典鸢尾花图案,正中用环状浮雕字体写着『Protector of the Realm』这个称号。阿斯兰用指腹抚过那突起的立体质感,眼里光芒亮闪闪的,定定地很久都没有说话。
伊扎克看他这反应,在旁边侧躺着用手撑住脑袋,想想问道:“不喜欢?”
“嗯?”阿斯兰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怎么会,我很喜欢!”他又一次被伊扎克的行事风格所折服,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从来不拖泥带水。收到这样的礼物阿斯兰真的非常开心,但还仍是好奇,“这得要设计图才能做得出来吧?”
“那是!”伊扎克的鼻子都快顶到天花板去了,然后听到阿斯兰问谁画的设计图?他心里喊道你可终于想到要问了啊!这就回答说,“当然是我!”
满脸『快点夸我』这副表情的人听到爱人发出犹疑的问句:“真的?……我不太信……”
伊扎克抽了口气同他对视着:“草图是我画的啊!不给示意图,人家怎么设计?”
憋笑中的队长大人说:“那你现场给我画个看看。”
伊扎克腾起身跳下床,到处找了纸和笔来,他趴回床上,垫着床单在纸上画了个狗头。
凑在一边的阿斯兰笑得要打滚了,阿雷克斯随手画的小狗都比这要像。他狂笑得直抽气,变着法地夸道:“你这不愧、不愧是……”阿斯兰抖着肩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形容词,“真是个灵魂画手啊!”
然后阿斯兰被某人假装凶恶地一把按到床上压着,嘴唇上被狠狠地啃了一口,疼得阿斯兰不停地呼气。他报复般地揪着伊扎克睡衣的领口,也用力地咬过去,换来一声不爽的痛呼。两人紧接着就扭打起来,动作表情都和他们那宝贝儿子跟迪亚哥家小朋友对打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打了没几秒又对看一眼抱成了团,翻到被子的深处去了。
那枚勋章在阿斯兰结束这轮休假后,被他包好收回盒子里,带到了舰船上,在自己的队长房间里细心地收藏好。

在阿雷克斯年满三岁的时候,阿斯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精心淘来的古董项链照片盒子,吊坠合起来是颗心,翻着摊开是四瓣心形组成的四叶草形状。阿斯兰把前阵子他们一家人特意拍的合照仔细地剪下半身像,一格一格地塞进去,帮阿雷克斯把链子戴到脖子上。
旁边的另外一位爸爸送给儿子的礼物是游戏机,并且嫌弃阿斯兰这么多年还在沉迷海淘,上了瘾似的钱越花越多。艾萨利亚在靠近壁炉那头的沙发上坐着,撑住下巴望着心爱的小孙子蹦过来,将那个照片盒子翻给她看。
等把孩子哄得开心了,让他回阿斯兰身边去蹭着时,艾萨利亚朝着嘴要歪上天的儿子说道:“你就是管太多,都说了阿斯兰在边境守着,闲的时候淘淘喜欢的东西,没什么不好。”
伊扎克还在不爽,心想不就一个小盒子吗,哪有游戏机好玩,哼……阿斯兰知道这人在吃醋儿子更喜欢他送的礼物,闹别扭呢。他将阿雷克斯抱到腿上坐着,自己用肩顶顶伊扎克,等那人不甘不愿地瞥过来时他说道:“孩子还小不会玩这个,你玩着我带他一起看。”
艾萨利亚瞄了他们一眼,笑着摇摇头。倒是伊扎克找到台阶下,就不再哼哼唧唧,也歪着肩顶回去。然后他和阿斯兰对望一眼,终于笑了出来,埋头手快地将游戏机拆出来,接了电源开机验货去了。
阿斯兰心想这人送三岁的孩子这种东西……分明就是自己想玩嘛!他揉揉阿雷克斯的脑袋,在他耳边小声说:“以后千万不要学伊扎克这个坏爸爸。”
艾萨利亚听到他在嘀咕什么,笑笑没说话。门外突然一阵闹腾,是巧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进来,它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蹭蹭各位大主人和小主人,似乎是在花园里逛得有些累,便趴到艾萨利亚脚边,哈着气窝住不动了。
撸起狗子的艾萨利亚看着儿子们,那边一个在认真玩游戏,一个抱着孩子给他解释这小人是干嘛的,手上的枪在打坏人,逗得阿雷克斯不停发出笑声。阿斯兰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不时去他头顶亲亲那些毛绒绒的银发。
一家人相聚的静谧时光实在难得,若是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艾萨利亚默默想着这些倚到靠背上,视线转向窗边时,映入满眼温柔的阳光。
她坐在那里,不自觉地就轻声笑出来。

地球圈和PLANT之间的关系,在吉尔伯特 迪兰达尔成功连任后不久,就再度变得紧张起来,国际局势一天一个样。
听闻蓝波斯菊的理事要换人,PLANT对此自然是非常关注的。据说即将上任的那位是个激进派,早先就有诸多对Coordinator非常不友好的言论。
PLANT一方绷紧了神经,果然那位新理事上台后,和联合一起收紧了很多政策,加大了对PLANT的各方压力,边境又开始不断遇袭。
战势不知不觉重新走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伊扎克却和吉尔伯特出现了严重的理念不合。伊扎克以国防部长的身份站在主战派一方,而吉尔伯特身为最高议长,还是力主以谈判为最优先。两人在评议会和军部各有各的拥护者,一时间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伊扎克的身后有部分激进派议员和整个军部的支持,吉尔伯特对着他也只能默默叹气。两人私下对谈的时候,吉尔伯特对伊扎克说道:“打战从来就不是上位者动动嘴皮子就行的,死去的那些士兵,需要有人来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他看了看这个一脸坚决表情的年轻人,微微地摇了摇头,“伊扎克,你是亲自上过战场的军人,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定能明白。”
而伊扎克却是不肯认输:“正因为上过战场,才更清楚现下的情况,Coordinator就算主动退让,Natural也会得寸进尺的。”他从吉尔伯特眼前的椅子上站起来,看到那位黑发的议长大人皱着眉跟随他的动作抬起头,伊扎克挺直背脊,“既然我代表着军部,就敢说一句,ZAFT的军人不会害怕打战,我们绝对不能让之前的悲剧再重演。如果要有人为士兵们的生命负责,就由我亲自来。”
吉尔伯特望着伊扎克,很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再说,又或者是无话可说。
那天的单独相谈就这么不欢而散,吉尔伯特坐在那里,无言地目送着那位下属敬过礼后转身离开,他却是再也叹不出来。

事后伊扎克和基拉做了一次公私混杂的连线通话,他想知道同样在最近受到联合一些非难的ORB有什么打算。基拉如伊扎克所料,和他意见一致,那个如今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棕发青年一脸坚定地表示:“ORB不会主动挑事,但绝对不怕事。如果国家领土和主权受到侵犯,我们一定不会低头,要坚决地反击回去。”
ORB和PLANT都在联合手上吃了不少亏,当然知道一味的退让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一点的待遇。那些得寸进尺的家伙永远也不会满足,一旦Coordinator示弱,就会被对方变着法地踩上来欺压。
和基拉结束交谈后,当天晚上伊扎克又给远在要塞的阿斯兰打了电话,说了说他今天跟迪兰达尔吵了一架,以及和基拉通话的事,同时问道:“你怎么看?”
最近边境形势不好,防卫军的休假再度被全部取消,他们已经近两三个月都只能隔着屏幕来交谈。但是说到国际形势这样的话题,军人的敏感还是立时就让阿斯兰站直了身体。他望着伊扎克的眼睛,问他:“你想打吗。”
伊扎克毫不犹豫地回复道:“想的。”他看到阿斯兰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就顺着说了下去,“我们绝对不能再让联合踩在Coordinator头上,如果战争怎么都避免不了,那么抬头迎击就是。”
听到这话阿斯兰笑了笑,对伊扎克说道:“你想打的话就交给我,我帮你把他们打得按头爬到谈判桌上来。”
这一次换成伊扎克笑了。

不久后重新开启的这场战争在地球圈和太空里打打停停,PLANT驻守边境的防卫军面对的压力一直很大。国防部长本人无惧无畏地始终站在主战派一方,导致国际舆论对于伊扎克 玖尔都颇有些微辞,甚至将他和当年的萨拉委员长拿来做比较。
但伊扎克在本国内的支持者还仍是很多,无论最高评价会还是军部甚至是民间,认为PLANT绝对不能再一次步当年后尘的呼声十分高。毕竟在迪兰达尔上台前,卡纳巴代理议长签订的Junius Seven条约形同卖国,让PLANT一方的Coordinator被迫做出了过分到发指的让步。
这一战若是不打,就代表着他们要继续任人欺凌。很多有血性的年轻人都是玖尔部长的坚定拥护者,那阵子全国上下申请参军的人数暴涨到近几年来的新高度。
然而ZAFT在地球和月球的基地都在不间断地遇袭,几个月后战火一路漫延到了边境线。联合派出许多新型机和几艘刚下线的舰船,虽然防卫军早已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几轮势头猛烈的进攻下来,却还是几乎被联合军毁掉了整个雅金 杜维要塞。
因为事关PLANT国土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国内紧急连线从要塞接了信号画面,直接在新闻上进行播放。
要塞半毁后通讯一时中断,伊扎克急着下令,让人从战场上的MS上继续调取画面。信号刚一恢复,所有人却都同时看到,萨拉队长的座机在联合军新舰的主炮前,拦下了开向残存要塞的又一次炮火。
几年前阿斯兰的座机从Saviour更换为Infinite Justice,但主基调的深红色一直没有变过。伊扎克知道他绝对不会认错,一时间在电视屏幕前整个人呆住。迪亚哥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冲上前扶住他。
漫天游离的液态火光些微消散后,毁去大半的Infinite Justice的驾舱暴露了出来,画面随即再度中断在那台名为Impulse的机体冲上前的那一刻——是提供信号的MS也被击毁了。
新闻紧急切入整合最新战报的内容,最后防线若是被联合军突破,也就意味着ZAFT的全线溃败。整个PLANT都为此沸腾起来,有人说是由于伊扎克 玖尔太过激进,非要和联合开战,才导致了这个后果;也有人站在伊扎克 玖尔一方,认为就算Coordinator低头,联合也照样会来强行进犯,这种模式多年以来从没变过。
外面的舆论吵得不可开交,伊扎克却因为太过激动且受到了刺激而晕倒,被送进了医院。他醒来的时候诗河和迪亚哥都在,两人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瞒着伊扎克。迪亚哥告诉他,阿斯兰被紧急送回主卫了,目前也在中心医院里,但是情况很不好……
伊扎克从病床上爬下来,强撑着要去见阿斯兰。迪亚哥将肩膀借给他,扶着好友一路去了阿斯兰的病房。艾萨利亚守在这里一直掉眼泪,见到儿子醒了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惦记起身边的这一个,顿时眼泪掉得更凶了。
医生和护士站满了一房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伊扎克默默地靠过去,艾萨利亚将床边的椅子让出来给他。医生在一边从护士手上将记录着汇总过的诊断报告的电子板接过来,小声地照着给部长大人念了一遍。
伊扎克整个人即无力又茫然,依稀听懂医生在说阿斯兰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几乎都震碎了,能从边境一路撑回主卫已经很不容易。并且这情况无法进行抢救,因为根本没有手术指征了——这人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医生希望家属能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签字同意放弃救治。
听到这种话伊扎克猛地站起来,揪住了医生的衣领,艾萨利亚担心他闹出什么事,幸好迪亚哥帮着上前将伊扎克拦下来。艾萨利亚按着儿子的肩,让迪亚哥在这里一起陪着,她自己和受了惊吓的医生护士一起离开了病房,到走廊上去相谈。
整个病房顿时安静了下去,迪亚哥没敢凑上前,他退出了些距离站在伊扎克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心里难受得直颤抖。一场战争将这两人生生分开在互相远离彼此的地方,就在前几天,伊扎克还和他抱怨说阿斯兰好一阵子没休假,不能回家见一面。
结果现在他们终于再次面对面,却是这么个情况……迪亚哥深吸了口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么默默地干站着。
在这样的距离下,伊扎克只看到阿斯兰身上全是渗血的绷带,在氧气面罩下不停地喘息,眉间紧蹙表情里满是痛楚。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尝试着呼唤对方的名字。叫了很久很久,阿斯兰才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挣扎着睁开没有被包扎起来的那只眼睛,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阿斯兰无法开口说话,眼里有泪缓缓地滑落,他的手也抬不起来,只能努力地动了动手指。
伊扎克哭着握住了阿斯兰的手,被对方用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在他掌心里画出个不成形的圈。然后阿斯兰颤抖着用指尖点进去,缓慢地戳了两下。
伊扎克这才想起当年阿斯兰和他约定过的事,他泣不成声地握着对方的手,发出声声哀求:“不要这样对待我……”伊扎克跪在床边,将头慢慢压下去,抵在阿斯兰的手背上,“我没法签这种字,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迪亚哥难过得躲出门去,听到医生还在和艾萨利亚谈话。那位医生满脸无奈地说:“实在没人签字,也就只能这么拖着,等萨拉队长自己断气……过程不会很长,但对他来说极为痛苦……”他说到这里不得不停了下来,眼前的这位夫人憋红了眼眶朝他做了个动作,意思是请别再说了。医生只好识相地住了口,同时一筹莫展地干巴巴站在那里。
顿了一会儿艾萨利亚哭着问医生:“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知道这确实太难了,伤成这样被送回来,还能挺到和伊扎克再见上一面。对阿斯兰来说,这一路都在承受着无比痛苦的折磨,可是他们又怎么能甘心什么都不做呢。
然而艾萨利亚只看到医生用满脸遗憾的表情,朝着她摇了摇头:“这是已经多方会诊的结果了,所有医生给出的建议都是尽量让萨拉队长能走得体面有尊严。只是这需要家属进行配合,有人签了字我们才敢用最高效强力的镇定药物,这样至少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能舒服些。但就算不同意签字——顶多也就挨过这个晚上了。”
医生停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知道自己说得也足够多了。在医院里他们看惯了生老病死,这样的劝说也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例行公事罢了。接下来就只能等待家属做出决定,除此以外别无它法。
但他仍是想起病房里的那位部长,只得又说道:“夫人,您也劝劝部长吧,毕竟……”看到艾萨利亚泪流满面地闭上眼轻轻点着头,医生再次噤声了。
正好在这时冲出病房的伊扎克听到最后几句话,上前一把扯着医生吼道:“你们技术不行凭什么劝我放弃?!”要他签字放弃抢救阿斯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被揪着的医生一脸惊恐,但仍是强做镇定地回复道:“不愿意相信我们的话,可以试试去找别家医院……”伊扎克狠狠地手上一翻将他推开,迪亚哥眼快地上前将人扶住。他冲着朝他看过来的人抱歉地摇摇头,意思是别和部长大人计较。
医生虽然委屈,但也还能勉强体会家属绝望之下失去冷静的心情,此时要对方顾及太多明显要求过高。医生只好整理了一下衣领,迅速退出好几步。
迪亚哥又靠过去贴住伊扎克,拽着他不断地告诫着要冷静。他这时候想起来是不是可以找基拉帮忙,让ORB首都那边的医生帮着看看诊断报告。ORB不单是军事强国,医学方面也很发达,相关技术这块一直走在世界最前端。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ORB也一直是联合这次挑起战端多线进犯的国家之一。PLANT在遭到这波攻击时,ORB同样也在受袭,两边互相都腾不出时间去关注对方国家的情况。更不用说此时找过去,像基拉这样一定要亲自上前线的武官,是不是有空回应。
无论如何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迪亚哥先是找了情报处和新闻媒体那边的熟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目前首都那边的攻击暂时被击退了,但基拉本人好像是受了伤。具体情况没有公布出来,所以国外的人确实不太清楚。
迪亚哥急着打基拉的手机,提示音是对方正处于关机状态。他只好又找米莉帮着联系了一下拉克丝,那边倒是很快给迪亚哥打了手机回复过来,同时告之他,基拉先前在前线受了伤,但伤势不算重,做了缝合后因为麻药还没完全退,正在休息。
拉克丝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说道:“阿斯兰的事,基拉暂时还不知道。”凭着这句话迪亚哥算是明白,就连ORB那边也都知晓,几个小时前PLANT边境的这一场仗打得有多惨烈了。新闻同步跟着战场上传输的画面播出,全世界都能看得到……
也就是基拉同时也在那边为了保卫ORB而拼命,分不出神来关注。迪亚哥磨了磨唇,把打扰对方的来意说明了,拉克丝立刻说道:“把诊断报告发来吧,我托人看一看。”
迪亚哥哽着嗓子跑去护士台,找了护士来对线,通讯被转接了过来投放在屏幕上。近20分钟后那边的会诊结果出来了,ORB的几位医生都很惊讶地说:“这样重的伤势,居然还撑着吗……”
听到这话迪亚哥的脚开始软,伊扎克就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既害怕又期待地等了这么好一会儿,此时也整个人要瘫了。迪亚哥一只手将他揽过来,强行靠在自己身侧。
ORB那边的医生们左看右看,都很清楚这位伤势严重的人是什么来头,一时也不知道谁能来做个总结陈述。
最后是中间一位年纪看着最大的医生站出来说:“家属还是尽快考虑一下临终关怀的事吧,这种级别的伤情对他本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八成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法让你们明白……”医生停了一下,看看那位像是在发呆的银发部长,他想了想又摇摇头,叹口气不再说话,默默地退回去了。
这趟连线彻底打破了伊扎克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连带着那微弱的希望都碾得粉碎。他茫然地靠着迪亚哥,不知道接下来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地板,既不动也不说话。
和医院的远程通讯挂断后,拉克丝这边还在手机上等着迪亚哥反馈结果。听到对方颤着声大概说了说之后,她长长地呼吸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我去告诉基拉,不能让他被瞒着……阿斯兰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怕基拉错过和阿斯兰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只想着无论如何,这时候都要把对方从病床上拉起来才行。
拉克丝也哽了嗓音再说不下去,迪亚哥听到她那边传来很多杂音。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基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哑得像是干涸了一般地问道:“迪亚哥你在吗?”
迪亚哥喘了一声回答道:“我在。”拉克丝在那头轻声地把阿斯兰现在的情况告诉基拉,字字句句都一声声地砸在电话两端的所有人心头。
基拉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是靠近了手机,对迪亚哥说道:“你把视频打开,让我看看阿斯兰吧……”迪亚哥依言抖着手,试了好几次才按到视频键。他扶着伊扎克一路又回到了病房,一边注意着将对方先搀到椅子上坐着,自己把手机对到床头,让基拉看到躺在那里的人。
阿斯兰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只是躺在那里,胸口起伏时出气的动静比吸气还要大。基拉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基拉的声线里渐渐染上了泣音,拉克丝在旁边劝慰般地倚着他,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隔了一会儿基拉突然问:“……伊扎克在吗。”迪亚哥连忙将手机又转过去,对着完全没有任何动作的人。伊扎克抽了口气看向他,基拉这次是真的哭出声来,伊扎克认识对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到这个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基拉强忍着身上和心里的痛,断断续续地对伊扎克说:“他太痛苦了……别让他这样疼下去,拜托了、只有你可以……”
基拉突然喘息着动作很大地弯下腰去,拉克丝担心地扶住他。迪亚哥看基拉也快撑不住的样子,赶紧让拉克丝劝他去休息。
等电话挂断后迪亚哥回头看向伊扎克,对方却是咬着唇不说话。

艾萨利亚让管家帮着派人把阿雷克斯接来了医院,想着到了这个地步,该让他和阿斯兰见上最后一面。
此时外围的战事还未停息,萨拉队的残部除开撤下前线的伤员,其他人都还在继续奋战。
收到消息的吉尔伯特赶到医院待了几分钟,向玖尔家送来慰问。另外和阿斯兰有交情目前又还能挤出时间前来的,只剩下身在首都驻防圈的海涅。他做为FAITH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也还是迅速赶来了一趟,虽然他本人是以探望的名义而来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道别。
接近凌晨时分,阿斯兰还在苦苦地支撑。所有人的心里都是焦灼不堪的,想着劝伊扎克就这样放手吧,继续拖下去对阿斯兰本人而言,实在太过不人道。护士每隔一会儿就要进病房去帮他清理一下时不时咳出来的血,氧气面罩上满是白雾,一旦血水灌进气管,立刻就会引起窒息。
可是这时候大家却都觉得,说不定这样走了,反而更轻松一点。毕竟这么重的伤势,身体上的剧痛才是最令阿斯兰感到难熬的……
艾萨利亚抱着哭肿了眼睛的阿雷克斯,在走廊的椅子上站起身,她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我来签字,我是阿斯兰的养母,我能签……”她紧抿了一下唇,声线颤抖地继续说道,“就算以后伊扎克恨我也没关系,不能再让那孩子受这样的苦了……”
迪亚哥帮着她把阿雷克斯抱过来,小朋友一头扎进他怀里,委屈又难过地默默掉眼泪。而迪亚哥却只想着,阿雷克斯还不到六岁,阿斯兰本来陪伴他的时间就少,现在又……他揪紧了心,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待到艾萨利亚打算跟着医生去签放弃抢救协议书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开了。众人纷纷投过视线,伊扎克从里面慢慢走出来,朝着站在妈妈身边的那位医生说道:“我签字。”
旁边的护士瞄了医生一眼,偷偷用眼神向对方请示。那边朝着艾萨利亚看看,随即对护士点点头,意思是就让部长大人签字吧。于是护士战战兢兢地递过夹板,指着协议最下方某条下划线的空白处:“——部长,请您签这里。”
抱着阿雷克斯的迪亚哥靠了过去,但也想不出来自己能说些什么。他静静地看着伊扎克站在那里,接过护士递给他的笔,在那份协议上定定地看了好几秒。伊扎克用力握着笔的手在不停颤抖,但当他下笔的那瞬间却再没有一丝犹豫,飞快地签下了名字。
阿斯兰在军部登记的紧急联系人和遗产委托处理人都是伊扎克,除去身为阿斯兰养母的艾萨利亚外,他是唯一能合法签字放弃抢救的人。迪亚哥也曾听伊扎克抱怨过,说几年前阿斯兰因为战友遇到类似的事,和他提过这种要求。
只是当时谁都没能料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吧……迪亚哥将脸别开,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泪。
签名到位之后,医生立刻开出了加量的强效镇定剂。注射刚结束不久,阿斯兰便很快平静了下来,眉心不再紧蹙,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大家都只想把他最后弥留的一点时间留给伊扎克,医生和护士们都退了出去,病房里再没有人能打扰他们。唯有迪亚哥站在半开半掩的门外,他怕伊扎克缓不过来要出事,在将阿雷克斯交还给艾萨利亚继续抱着后,就独自沉默地守在门边。
然而伊扎克只是那么坐着,握住阿斯兰的手,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表情终于舒展开的脸。他脑子里什么都想不了,也不愿意再去想。可是待到每每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始终在回忆着他们过去在军校里的点点滴滴。
经历了那么多,他们好容易才兜兜转转地在一起好几年。可是这次再会之前,却甚至连续几个月没能见面,只能通过视频说几句话。
上一次通话的时候,阿斯兰还在说着有空要休两天假,回来陪一陪家人。伊扎克怎么也没料到当时通讯结束前,那人留下的笑容竟然一眼万年。如今从生离到死别,也不过是仅仅一小步的距离。
伊扎克无声无息地流下泪来,直等到天色有了第一丝亮光,阿斯兰本就微弱的呼吸渐慢渐缓,监视器上的心电图慢慢变成了一道直线。他终究是告别了所有他爱着、同时也爱着他的人,在睡梦中平静地离开。
迪亚哥听到拉长的嘀声在耳边回响时抬起了头,干涸了好一会儿的眼里,又有泪忍不住落下来。
伊扎克还是那样安静地握着阿斯兰的手,迪亚哥默默看了看表,替他记下了阿斯兰离开的最后时间。

议会那边传来消息,外围暂时停战了。是真 飞鸟带着萨拉队的残部不曾后退一步,和其它几支精英队一起,守住了前线的阵地。
当队员们得知队长不在了,都难过得恨不能赶来医院。但目前大家离不开正在清点集结的阵线,就只能让两个队员做为代表,将舰船上队长平日里用来替换的军服送过来。
护士们进来帮着阿斯兰清理身体的时候,迪亚哥强行将伊扎克拉了出去,他私心里不想让伊扎克看到阿斯兰最后的那副样子。因为这样的动作,伊扎克终于有了激烈一点的反应,哭着扯住拦着他再进去的迪亚哥,想要打他。
迪亚哥却是咬着牙,坚定地站在伊扎克正前方,对他说:“你打死我也行,阿斯兰一定不愿意你看到的……”他看着伊扎克在自己眼前灰白了脸色,慢慢瘫下去,认识对方这么多年,迪亚哥从来没有在伊扎克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扶着伊扎克,将他搀到走廊外的椅子上。阿雷克斯从艾萨利亚怀里拱了过去,儿子身上的温度让伊扎克找回了些理智。他将孩子抱到腿上用力搂在怀里,低下头靠在那副稚嫩的肩膀上埋着脸,不再说话。
阿斯兰最后穿上身的军服,是迪亚哥帮着护士一起替他换好的。时局如此没法做些多余的告别仪式,匆忙间也只能定在两天后火化结束就直接下葬。
期间伊扎克回了趟公寓,想着整理些什么东西给阿斯兰带着一起走。可是找了半天,除了当年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自己在阿斯兰的坚持下买给他的永生花标本,什么也没有……

伊扎克给阿斯兰定的墓地在他父母附近,是个双人墓。艾萨利亚和迪亚哥知道这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现下总也不好多说。
火化那天还是到场了一部分特意请了假赶来做为代表的队员,真把阿斯兰留在舰船上的私人物品装在箱子里送来,对伊扎克说道:“要塞毁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队长在那上面的房间里有没有留下什么……”
伊扎克从他手里接过装了私人物品的箱子,点点头意思是谢谢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大家都知道部长和自家队长的关系,这个时候若还要勉强他来应答,实在太过分了,这就安静地都站在那里。
简单的追悼仪式结束,身着黑色素服的艾萨利亚站了出来,她身上唯一的饰物是当年阿斯兰送给她的珍珠首饰套装里的项链。艾萨利亚代表玖尔家对着众人道谢,同时说道:“劳烦大家在这种特殊时期特意跑这一趟,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家人会在这里等着火化结束,各位请回吧。”她朝着渐渐离去的人群微微倾身示意,伊扎克却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平静得过了头的样子,反而更令人感到不安。
担心着伊扎克的状况,而且自己也是阿斯兰的好友,迪亚哥自然在众人离开后还是留下了。
火化结束工作人员让家属去入殓,伊扎克从椅子上站起身,让妈妈带着阿雷克斯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迪亚哥不忍心伊扎克一个人面对这些,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多不上嘴。他只能又像在医院里时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心想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副几近完整的骨架,换位想想,真的接受不了……
他怕伊扎克撑不住会崩溃,可是操心了半天,却只看到那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地把骨架都碾成粉末。那动作缓慢而慎重,但却并不凝滞。
伊扎克用小型防水袋装了一点骨灰,收好束口放到外套的口袋里,然后低头碾着其它的部分。
工作人员看到一侧小腿的部位下方,有两颗没完全融化的医用钢钉,于是用工具拨了出来,问道:“这个要一起入殓吗?”
伊扎克顺着那方位看过去,顿了几秒轻声说:“给我吧。”他将那两枚钢钉也一起收进口袋里,又安静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入殓结束后阿雷克斯摸了进来,抱着伊扎克的腿问他:“我能给阿斯爸爸带点东西走吗?”
伊扎克在面对着儿子的时候,总算能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他蹲下去问:“你想给他什么?”
阿雷克斯将阿斯兰几年前买给他的那个相片盒子吊坠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是我们全家的照片,让阿斯爸爸带着走,就永远不会互相忘记了。”
伊扎克哽着嗓子点点头,门边的迪亚哥别开脸在那里深呼吸。阿雷克斯把吊坠递给伊扎克,看到对方将盒子打开后,又挑了阿斯兰的那张照片出来还给他,同时说道:“这个你留好,带在身边才不会忘。剩下的给阿斯爸爸带走,就当是我们都在陪着他。”阿雷克斯用两只手捧着那张小小的半身照片,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伊扎克起身后将吊坠盒子盖好,放进骨灰瓶,又弯腰抱起阿雷克斯,和他一起看着工作人员将瓶口封上。
之后一家人去了公墓,伊扎克蹲在旁边整理了一下真交给他的箱子。在里面看到当年自己给阿斯兰定做的那枚徽章,一个过塑的夹了两片玫瑰花瓣的书签,还有一小块上面签了伊扎克名字的石膏。
伊扎克不知道阿斯兰怎么会留着这些,他抿着唇将东西收回箱子里,只拿出一张阿斯兰小时候和父母的照片。伊扎克将那照片放到了骨灰瓶旁边,墓地便这样暂时封上了。
下一次这里开启的时候,就是我来陪你了,伊扎克在心里这么想着。

晚上迪亚哥担心伊扎克会想不开,跟去公寓里盯着对方不放。其实迪亚哥本以为阿斯兰的死会让伊扎克很疯狂,起码也该表现得很崩溃,然而那个人只是默默地在书房里整理东西。
迪亚哥看到伊扎克把今天真送来的箱子直接放到了办公桌下面最大的隔层里,阿斯兰的那些书和便签之类、还有很多小时候他同基拉的合照,以及军校时期的照片和毕业照都被伊扎克理好,分别放到阿斯兰的书柜里还有抽屉里。
做完这些他就只是坐在椅子上靠着靠背,仰头倚在那里,抬眼看向高高的书柜顶端。迪亚哥摸不清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很难过的情绪肯定是有的,但这完全不像是他想象中的伊扎克对于最亲近的爱人离去时会做出的反应。
太安静了……迪亚哥想着,但却也明白这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阿斯兰的放弃抢救同意书是伊扎克亲手签的,他想无论怎样,伊扎克只会宁可自己和阿斯兰的立场互换。只是现在走的人是阿斯兰,被留下来的是伊扎克,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伊扎克的错,只希望他自己也能这样想就好了。

伊扎克在公寓里躺了几天没有去上班,谁来劝慰都不理会。他写了辞呈直接发给吉尔伯特,最后议长大人只能亲自来了一趟,进了卧室的门就站在那里,看着赖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的伊扎克不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反倒是伊扎克先开了口,他翻个身头发乱七八糟地翘着,半撑起身用像是几天没沾过水分的嗓音哑着说道:“你总在说打战的话会有很多人死去,就得有人来为那些逝去的生命负责。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会负责的,我辞去国防部长一职。”
吉尔伯特叹口气在床边坐下,伊扎克本以为他要说教,谁知吉尔伯特只是说道:“我能懂你的心情。”
伊扎克苦笑着反问:“你懂?”
吉尔伯特扭头瞥了他一眼:“我也在战争中失去过心爱的人,而且是两次——同一个人。”
这话让伊扎克莫明其妙,心想同一个人还能死两次?当然他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吉尔伯特面对着墙壁,默默地说起尘封的往事。
曾经那个人在战场上他不知道的地方死去,没多久后对方当年亲自托付到自己手上的最珍贵的人又一次离开,让他体会了两轮刻骨铭心的离别,一时也不知道哪一种更令他难以接受。
但现在回头看看,也照样挺过来了。吉尔伯特露出个不算笑容的笑容:“谁都有自己的伤痛,不管多深爱多难受,这世界就是这样,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成的。被留下的那一个总得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对此伊扎克说不出半句话,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吉尔伯特望住他:“你的辞呈我批准了。”但顿了两秒,却又说道,“伊扎克,到我身边来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顶头上司:“???”
这一次吉尔伯特却是真心地笑起来:“我来带你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送你站到更高的地方去。”
伊扎克望着吉尔伯特朝他伸出的手,犹豫着动摇着却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他从被子里爬出来跪在床上,抓住了起身站在床边的人。
掌心相叠的那个瞬间,世界的模样,仿佛就此在眼前展开。

吉尔伯特离开的第二天,伊扎克便重新回到评议会上班,所有人都以为他再次振作了起来,对此自然十分高兴。
然而接下来政府和联合代表之间的和谈,伊扎克却全程没有参与。民众们都认为伊扎克 玖尔被吉尔伯特 迪兰达尔主导的政府放弃了,惴惴不安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而伊扎克只是专注忙于自己手边的政务,他亲自表彰了在这次战争中做出杰出贡献的军人——尤其是边境地区的防卫军。伊扎克特意为他们设立了一个称号,名为『全境守护者』。
他用当初送给阿斯兰的那枚徽章做为基本蓝图,去掉了狼形图腾,换成ZAFT的标志,打造了全新的勋章。同时对在这次停战前那场边境保卫战中驻守雅金 杜维要塞的所有军人,存活的直接授予,阵亡的施以追授。
这是伊扎克在军部做出的最后一项批示,他在临时重建的边境要塞,给代表们颁发了勋章。其中有在最后一刻奋力带领着重新集结的残存部队,为PLANT守住了边境的真 飞鸟。
他在战后晋升为白服,带着金边的制服加身后,配上成长了不少的拔高的身形,远远看去有那么点当年阿斯兰 萨拉刚归国复职时身着白服的味道。
真挺胸抬头接受了部长大人亲手递来的荣誉勋章,萨拉队残存旧部在重新整编扩充新血后更名为飞鸟队,真理所当然是新一任精英队队长。
伊扎克将勋章别在真胸口,他扬起视线,问对方:“接下来有打算考虑调防吗。”
朝着部长敬礼后,真说道:“不了,我原本便是追随萨拉队长而来,那位前辈最大的心愿,就是为PLANT守住边境。身为继承了那份意志的人,我会代替他守在这里。”
伊扎克点点头,在他肩头捏了捏。
授勋仪式结束后两人私下聊了聊,伊扎克对真说,自己没有去看阿斯兰最后的样子,那人离开时穿着的军服,甚至是迪亚哥和护士帮着换的……
真却只是说:“这样也好,不看最好。”伊扎克看着他,真默默地望向虚空,说自己当年和最喜欢的人,甚至没能当面道个别。
对方病得突然,离开前在医院里托人带出话,叫他好好生活,要记得他们在一起时最美好的那些时光。
已经成长为青年的新任精英队队长红了眼圈,却倔强地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他轻声说道:“我会一直记得的,永远都不会忘。”
伊扎克这才明白,吉尔伯特说的话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而活下来的人,必须学会向前看。
他叹口气,拍拍真的肩。两人握了握手,就此告别。

之后伊扎克又找时间去了一趟阿斯兰在主卫基地里的宿舍,将对方留下的衣物收拾好,打包装进行李箱。离开时他在走廊外碰到海涅,朝着部长敬礼后海涅说自己准备申请调去边境,伊扎克问他:“为什么要去那里,首都防卫圈不是挺好?”
海涅自嘲地说:“是挺好,安全啊。”两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海涅低垂着眼角说道,“在舒适圈里待得太久,战友们用命去拼尽全力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然后海涅神情郑重地向眼前的部长再次敬礼,伊扎克抬手回过礼。两人在走廊上互相让出位置,擦身而过各走一边。
隔天海涅的调任申请从吉尔伯特手上转到伊扎克这里,由伊扎克做出了最终的批复:同意。

这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死去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而仍存活着的他们依然要站直身体,仰头继续走下去。
和谈还在进行期间, PLANT国家电视台在重要时段,播放了一则新闻:伊扎克 玖尔从即日起,不再担任PLANT国防部长一职。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此引起轩然大波。由于没有后续报导,全国上下一片哗然,各国政府和媒体也格外关注PLANT这一轮的军事领导人变动。
按理说军部本该反弹尤其大,但接替的新任部长是伊扎克亲自提携的在这场战争中升起的新星,战功和人品都很能服众,军部众人就此被安抚了下去。
伊扎克在正式卸任前一天,前往军部在主卫的基地,对那里的官兵们做了最后一次演讲,具体内容没有向任何媒体公开。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自此安静地离职。


-TBC-

阿斯兰的伤势痊愈后,总算能重新享受可以随意走动的假期。远在ORB基因局的小宝宝也在人造子宫里健康地发育长大,基拉受好友及其恋人的重托,每个周末都找个时间去一趟基因局,对着培养皿里的小家伙拍张照片,然后发给他的家长们。
起初伊扎克觉得这崽子怎么长得好像异形啊……阿斯兰听了这话显然很不高兴,板着脸敲了伊扎克一下。对方跳了跳脚,歪着嘴说:“我又没说错,真不像人啊……”
基拉叹口气,在通讯器前说道:“这已经好几个月了,好歹是有点人形。之前从花生米到小土豆的过程,我想着拍给你们看,八成也接受不了……”正常由人类母体孕育的胎儿可没法这样直接观测,基拉一时间觉得心灵受到了震撼。只想着大家都是这样慢慢从受精卵成长起来的啊,生命诞生的过程还真的是很奇妙呢……
三个男人互相看着大眼对小眼的,阿斯兰突然笑着问基拉:“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拉克丝要个孩子呢?”他说着看基拉抬抬眼皮,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迪亚哥上个月刚刚当了爸爸,我和伊扎克的这个过几个月也能接回来了,就差你啦。”
伊扎克在旁边听着也想笑,挤过来抄着胸盯住基拉。那边脸上表情不自在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们真多事!”
“你是不是不行啊?”伊扎克问出这问题的同时,阿斯兰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基拉翻个白眼不予理会,之后又哼哼了一声,说我去忙了,懒得和你们掰扯这些。伊扎克还在不依不饶地求证,“真的不行啊?”
“你有完没完了!”基拉心想这两人怎么回事,问人家生不生孩子和直接问人家干嘛不去啪啪有什么不一样啊,真是见了鬼的神烦……好在阿斯兰知道好友的表现是真的非常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就将手掌轻抚在还在激动的伊扎克背上,对方默契地就住了嘴。基拉想想又说,“之前阿斯兰把淘旧物的网站发给我了,有两套书最近在展示,下周有拍卖会,到时候阿斯兰不方便的话,我会代拍的。”
“谢谢。”眼见话题总算往正途上引,阿斯兰高兴起来朝着基拉直道谢。对方摆摆手没说话,两人隔着屏幕又哈拉了几句,就挂了线。
晚上在床上互相抱着的时候,阿斯兰突然问伊扎克:“你觉得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某人来了精神,几乎闭起来的眼睛一睁,满脸『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的表情。但伊扎克想了半天,觉得好像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英明神武的名字,他便决定先让阿斯兰提几个。结果对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伊扎克接连摇头表示:“这不像我儿子!”
阿斯兰无奈地叹道:“那你来说。”
伊扎克望着对方的眼睛,冷不丁提议道:“你当时在ORB用过的名字,怎么样?”
“……啊,那个吗?”阿斯兰觉得奇怪,心想为什么提到那个名字呢,虽然也不是不好就是了。
“像你的孩子,用你用过的名字,这样很好。”伊扎克翻滚过去将阿斯兰抱得更紧,然后听到那人揪揪他的耳朵,边问道你其实是自己懒得想了,对吧?!伊扎克嘿嘿地笑起来,“有现成的为什么不用啊?!虽然叫阿雷克斯 萨拉是有点怪……”
“咦?为什么姓萨拉?”阿斯兰有一瞬间呆住了,随即想到对啊,是他的孩子呢——但从基因学上来说,伊扎克也有一半啊!
“不然你让他跟我姓?我没意见啊。”伊扎克侧躺着用手撑住脑袋。他倒真的没所谓,要孩子是他提的,无非是因为喜欢阿斯兰喜欢到真的很想和他有个孩子,重点在于这是血脉相连的证明。如果阿斯兰想让孩子姓萨拉,伊扎克相信自己的妈妈也不会有意见。
然而听了这话阿斯兰只是凝重地思考了一小会儿,便出言拒绝了:“还是跟你姓吧,毕竟要放在玖尔府你妈妈身边养着的。”
“我妈妈才不会介意这些呢。”伊扎克知道这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赶紧凑过去到阿斯兰脸颊边安抚地亲了又亲,“再说就让他直接姓萨拉 玖尔不也可以。”
“萨拉当中间名也好,总之随你姓吧。跟着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好处。”
“又胡说!”伊扎克眼睛一瞪要骂人了,阿斯兰缩了下肩又是一阵委屈。看他这样伊扎克骂也骂不出口,只好长叹一声,将他紧紧搂住。

后来阿斯兰回去边境轮值,伊扎克就和艾萨利亚说那晚自己和阿斯兰给孩子定好了名字,顺便也说了讨论过孩子姓氏的事。本来伊扎克只是和妈妈闲聊一下,结果艾萨利亚上了心,想着有个结在心里压了许久,怎么都得在孩子接回来前解决一下。
于是艾萨利亚自己默不作声地做起了准备,直到阿斯兰又一次休假回来,艾萨利亚便特意打了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阿斯兰的心情万分忐忑,等到了玖尔府的时候,艾萨利亚拉着他说道:“有个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该和你说一下。你和伊扎克孩子都要有了,不如由我出面收你做养子来入籍玖尔家。将来孩子跟谁姓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有一瞬间阿斯兰是真的很震惊的,随即心里一暧满是感动,但又担心地说道:“伊扎克会同意吗……”
艾萨利亚好笑地反问道:“他为什么不同意?”
“那个……”阿斯兰有点扭捏起来,不好意思地望着地板,“做您的养子,不就和伊扎克是兄弟了……”
听到这话艾萨利亚哈哈大笑,同时安慰一脸郁闷的阿斯兰,说道:“没人去查户籍的,走个流程成为一家人,当然对外不会特意说太多。”
阿斯兰被恋人的妈妈弄得特别不好意思,红着脸回应:“那就这样做吧,您什么时候办手续,我一起去。”
艾萨利亚飞快扭头拿了一堆申请表格出来,递给阿斯兰:“你填完了我去办就好。”
阿斯兰瞠目结舌:“您手速好快!” 说完完翻翻表格,看到上面需要艾萨利亚签字的地方都已经填上了她的名字,才意识到对方以提议的名义告知他,其实背后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心里顿时更暖了。
那天晚上知道阿斯兰回妈妈那里,伊扎克一下班也没心思加班了,火速赶回来陪着妈妈和恋人一起吃晚饭。
席间艾萨利亚把那件事也和自己儿子提了提,阿斯兰在旁边没说话,紧张地望着伊扎克,看到对方脸上先是开心了几秒,之后大概是反应过来了,拧巴地问他妈妈:“这样阿斯兰不是变成我弟弟了?……”
伊扎克的心情很复杂,同时更加地别扭,艾萨利亚嘲笑他道:“那你想不想和阿斯兰成为一家人?”
某人看了满脸期待的恋人一眼,想想回答:“当然是想……”算了,伊扎克觉得这确实是种迂回的方法了。无论如何都抵不过一颗他想和阿斯兰真正成为一家人的心,而他们今生可能真的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达成心愿——所以管他呢!
伊扎克朝着阿斯兰伸过手去,对方立刻也将手探过来同他对握住。伊扎克在阿斯兰的掌心里用指节刮了刮,对上视线后他们笑了,顿了一下伊扎克看向妈妈:“就按您说的办吧。”

隔了阵子艾萨利亚顺利地把入籍手续都办好,就给远在要塞里的阿斯兰打电话,知会了一声。眼见对方笑得跟朵花似的,艾萨利亚在屏幕这边说道:“做了玖尔家的小孩,就要拿钱宠着,以后每月给你帐上打和伊扎克一样多的钱,乖乖收着不许拒绝。”阿斯兰还沉浸在欢乐之中无法自拔,被这话吓了一跳。结果连半句婉拒的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艾萨利亚又说,“好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要多保重身体啊,下次休假记得回家吃饭。”
然后通讯就这么挂断了,阿斯兰愣了好一会儿没回神,满脑子都是对方那句『回家吃饭』。他默默地笑了,想着是啊,他有家,也有亲人了——真好啊。
到了晚上恋人通话时间,一开场阿斯兰就憋着笑,深情地朝着某人喊道:“哥哥~”
伊扎克吓得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洒了一半在桌上,他气得骂道:“……搞什么鬼?!”阿斯兰在那边哈哈大笑,伊扎克放下杯子,胡乱抽了几张纸巾过来拯救自己桌上的文件,幸好被洒到的并不多。
收拾完了他抬头看向屏幕,今天妈妈已经通知过他,阿斯兰的入籍手续办完了。他原本盘算着晚上要和对方好好温存地说些话呢,结果人家居然皮了这么一下。本来还想教训阿斯兰几句,结果看他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伊扎克顿时又什么也骂不出来了。他安静了几秒,缓和了声音说道:“这下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
“嗯。”阿斯兰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很认真严肃地对伊扎克说道:“谢谢你,还有你妈妈。”
“谢什么?对了你也该改口直接喊『妈妈』了!”伊扎克假装没听懂阿斯兰那话背后的意思,对方又笑起来,仿佛知道他是能听懂的。两人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很快又像往常通话时那般,聊起了日常的琐事。

等到阿斯兰又一轮休假回去,在公寓里被伊扎克扯到床上搞得很欢乐。中途阿斯兰故意凑到伊扎克耳边喊他哥哥,把伊扎克尴尬地弄射了好几次,气得他跳起来要掐死阿斯兰。两人在床上扭打起来,阿斯兰笑得喘不过气,边说道:“你果然喜欢我这样叫你嘛。”
伊扎克的脸上能蒸蛋了,甩着枕头连连喊道:“快给我闭嘴啊!”然后阿斯兰果然闭嘴了——他凑过来用唇贴住伊扎克,吵闹的卧室里终于又重新安静了下去。
——只除了之后满室不断传出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隔了两个月阿斯兰回主卫休假的时候神色凝重,第二天他一大早告诉伊扎克,自己要去趟军用疗养院。结果回来后就不说话了,默默坐在沙发上想心事。
忙了一天下班回来的伊扎克觉得阿斯兰这状态很不对劲,他脱掉制服外套,靠过去将对方整个人揽到怀里抱住,轻轻吻着阿斯兰的脸颊意图安慰,同时问他:“怎么了?”那边没回答,只是将视线深深地望了过来,看得伊扎克的心都在颤抖。
之后他被阿斯兰拉进了卧室,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就很激烈地连续做了两轮。
在他们休息的间隙里,阿斯兰突然说:“要是我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救不过来的话,你能不能签字放弃抢救。”
“?!”这平静的陈述式语句让伊扎克猛得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他看向身边还躺着的那个人,想想皱着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提到这个。”
阿斯兰侧过来将头埋到恋人肩上,顿了许久才说出原委:他以前认识的一位其它队上的某位军官是位技术很好的机师,两队曾经合作过几次战斗任务,彼此间十分熟识。后来对方出击时受了很严重的伤,脑部受创不幸成为植物人。那人的妻子不愿意放弃救治,就一直这么耗着,拖了两年都快不成人形了。
听说一开始妻子还很积极地照顾他,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乏了。甚至听说在近期又找了新的恋人,这才最终同意签字放弃……
阿斯兰得到消息,今天去疗养院见了对方最后一面。他看着那场景,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听完这些话伊扎克心里也开始不是滋味,却也只能又将阿斯兰揪过来,抱着他安慰道:“别胡思乱想……”阿斯兰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又互相亲了几下,各自郁闷地关灯睡觉。
但伊扎克到底还是把阿斯兰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可是他真的不想答应,那样不就等于默认阿斯兰有一天也会遇到那样的事吗……
心烦意乱的伊扎克只能找妈妈说了说这事,艾萨利亚劝慰儿子说道:“虽然不是高兴的事,但阿斯兰这样想的话,你就答应他,让他能放心地多保重自己就好。”
“…………”伊扎克觉得妈妈这话也是很有道理的,他这就被成功劝服。当天晚上一下班回家,就立刻拉着阿斯兰和他谈话,表示自己愿意答应他任何事——但同时也要阿斯兰做出保证,会保护好他自己。
“为了你的家人们。”伊扎克是这么对阿斯兰说的,“无论出击多少次,一定、一定要平安地回到我身边。”
“好的。”阿斯兰说着顿了一秒,“我保证。”他拉过伊扎克的手,在他掌心里划个圈,用指尖碰过去,轻轻点了两下。
两人对看着又笑出来,伊扎克贴住阿斯兰吻上他的唇,得到了对方绵长而温柔的回应。他们抱住彼此翻倒在床上,先前那股阴云般的不快,借由接下来激烈的结合过程,就此一扫而清。

转眼时间飞快,ORB首都的基因局正式通知远在PLANT的两位家长,来接他们的儿子回家。阿斯兰还在轮值期间,急着和伊扎克商量要怎么腾出个空闲。伊扎克觉得再等个一两周也好,结果艾萨利亚比谁都着急地嚷着:“你们没空我亲自去接啊!”她前几个月就把家里的婴儿房整理好了,所有用品也早就备齐,就缺那个小娃娃。
阿斯兰心想这怎么可以再劳烦他们的妈妈呢,赶紧请了三天假,揪着伊扎克一起赶去ORB。小宝宝从培养皿里捞出来后,就地观察了一天半,最后确定十分健康没有任何问题,这就由他的双亲们欢天喜地的抱着准备回国了。
临行前大和夫妇特意来送行,基拉想来想去都憋不住,扯着伊扎克对他说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阿斯兰。”
结果被某人眼睛一瞪手一挥,直接怼了句:“要你废话,一边儿去!”
阿斯兰开心得抱着儿子在那里哄,没注意到那两人的互动。基拉气得恨不能上前去打人,脚刚迈出去就被后面的拉克丝给拉住了。回头一看自己的老婆大人笑着对他摇摇头,基拉只好忍住了骂人的话,又凑过去对阿斯兰说了些什么,几人这才互相道了别。

孩子顺利接回来了,大家都十分高兴。艾萨利亚婉拒了好友们想要前来问候的意图,只想着阿斯兰在家的时间也不长,正好请了假又轮到休假,让他和孩子多相处一下比较好。
至于伊扎克还是在正常上下班的,每天回家就去儿子房间里,看着阿斯兰在认真地学习换尿布。至于冲泡奶粉之类的事,阿斯兰说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伊扎克抄着手就在旁边笑,被阿斯兰数落道:“你也要学学才行啊,总得有个当爸的样子。”
伊扎克两手一摊:“家里这么多人照顾他了,不缺我一个。”
阿斯兰就问:“那别人照顾他,你干嘛?”
伊扎克靠过去,把刚喝完奶的儿子从阿斯兰手上接过来边哄边拍,回答说:“我?我就陪他玩逗他笑,负责欣赏他可爱的样子~”
阿斯兰:“………………”

家里那只狗子平时还是各种不见踪影,偶尔也会跑出来闯进屋子看看新来的娃,再转悠几圈去艾萨利亚脚边绕着,然后撒腿又到花园里蹦哒。阿斯兰休假回来总共也没逮到它几次帮着洗澡,有了孩子之后更是一休假就要忙着带孩子,更没时间管那狗子了。
阿斯兰把这事赖在伊扎克头上,朝他抱怨:“都是你带回来的小野狗!从养起到现在,每次回家都捞不上几把能撸到毛!”
伊扎克满脸震惊地怼他:“关我什么事,那还不是为了哄你!”
艾萨利亚嫌他们吵到宝贝孙子,连连打着手势,让两人要吵去外面吵。现在家里天大地大宝宝最大,两位少爷失了宠,要数伊扎克是最郁闷的。他想着自己以前在家里地位多高啊,来个阿斯兰分宠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儿子都争不过……
看到自家亲儿子那个脸色,艾萨利亚气笑了,只好安慰着说道:“没事的,就让狗子四处跑吧,晚上都会自己回窝的。它在这里过得很幸福快乐的样子,这就很好了。”
阿斯兰听了这话,过去扯扯伊扎克的手腕,意思是好了不吵了嘛。那边哼唧着白他一眼,顿了两秒又整个人拧过来将他搂住。阿斯兰回抱着伊扎克,学他拍儿子的样子拍他的背。
艾萨利亚怪嗔地用唇语对阿斯兰说:撒娇呢。
阿斯兰无声地笑起来,手上把那个超龄儿童抱得更紧了。

待到孩子半岁的时候,艾萨利亚特意在玖尔府为他办了场宴会,也算是正式把阿斯兰和伊扎克的关系在上流社交圈完全公开了。
之前大家听到很多传言,现在才总算是尘埃落定。宴会上伊扎克拉着阿斯兰,在众位来宾眼前领了开场的第一只舞曲。
两人对视着眼里只有对方,一曲终了,获得无数掌声。伊扎克贴过去抱着阿斯兰,在他额前吻了吻,然后两人又分别邀了艾萨利亚跳舞。
席间来宾们纷纷打听孩子的事,艾萨利亚肯定不会瞒着,把该说的都说了。像是使用了辅助生育技术啊、孩子归在玖尔家名下啊、名字是叫阿雷克斯啊。
反正该说的都说,说不说无所谓的也全一语带过。
等孩子被抱出来转悠了一圈后,大家看着虽然面相还没完全长开,但银发和碧眼的基因,明显向着玖尔府如今的两位少爷。众人立时多余的话也就不再问了,纷纷笑着为萨拉 玖尔一家送上最衷心的祝福。

孩子在艾萨利亚身边被很好地照顾着,一天天长大。当他学会哇哇说话的时候,阿斯兰每晚都不只是和艾萨利亚问候再打听情况,终于可以直接对着屏幕和儿子对话聊天,听着那还不怎么标准的音调,说出很多他不太懂的儿童用语。
通话的最后,小朋友总要趴着不愿意被艾萨利亚抱开,不停地在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家?”
似乎这话也不单是对着阿斯兰说的,伊扎克平时工作忙碌,玖尔府离议会大楼太远,他经常加班到很晚,只好就近去他们的公寓里睡。一来二去和阿斯兰也差不多,见到孩子的时间都不算长。
并且现在阿斯兰因为要优先和孩子通话,结束之后才打给伊扎克,偶尔他累到洗完澡就直接睡了过去,错过了电话也不自知。
伊扎克总觉得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好像老是哪里不舒服,说也说不上来,就是胸闷憋气。他想不会是自己整天和最高评议会那些臭老头子们吵架,把他给气出病来了吧,改天要申请工伤鉴定了。
他一向别扭要强,但还是记得当年那个基因检测的事。伊扎克表示我偏就不信邪,还能哪天心脏骤停了不成?!于是也就懒得和自己妈妈说上一嘴,更别提告诉阿斯兰了,埋头默默独自撑着。
离他最近的迪亚哥多少看出点不劲,但也只以为是伊扎克太操劳了,想起来的时候稍微和阿斯兰提过几次,让他有空劝伊扎克注意身体。迪亚哥知道这话不能他自己来说,说了一定要被揍的。至于阿斯兰说完会不会被揍,那他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打他就好。
阿斯兰那边当然也很关注恋人的所有情况,听迪亚哥提醒过后,他在伊扎克回家时注意观察了一下,觉得对方好像确实总是很疲惫的样子。可劝是要劝的,人家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阿斯兰只好主动减少了亲热的次数,就算自己忍得再难受,也只希望不要让伊扎克太过辛苦,难得的是对方居然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平时伊扎克偶尔回玖尔府里过夜,阿雷克斯就会半夜从自己的床上爬下来,穿越长长的走廊摸进伊扎克的房间,努力用小短腿蹬着爬到床上来吵他。被弄醒了几次伊扎克哭笑不得,心想小孩子精力这么旺盛,晚上可以不用睡的吗!
艾萨利亚天天睡到半夜,不放心阿雷克斯有没有踢被子,都要亲自起身过去房间里看看。但凡找不到小不点,而当天伊扎克又回家来,她就大概知道要去哪里捞人了。回头数落了阿雷克斯几次不可以半夜吵伊扎爸爸睡觉哦,小不点就委屈巴巴地掉眼泪,抽噎着说道:“爸爸总是不回家,很想爸爸……呜呜……”说完还要往伊扎克怀里钻,埋头靠着不肯出来。
伊扎克只好对妈妈说:“没事的,我带着他玩一会儿再睡吧。”
看儿子那脸色,艾萨利亚多少还是不忍心他再熬夜的。但想想一家人都亏欠阿雷克斯太多,童年本该有的双亲陪伴,因为伊扎克和阿斯兰各自工作忙碌,几乎都谈不上。她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又交待道:“玩个十分钟,就真该睡了啊。”伊扎克在那里嗯嗯地点头,揉着怀里那颗满头银发的小脑袋,眼神柔软又宠溺。
艾萨利亚只好退了出去,轻声叹息着带上了门。

儿子半夜爬自家恋人床上吵着要一起玩的事,阿斯兰之后自然也知道了,休假回来就抱着小不点温柔地说教。可是阿雷克斯一说出『你们都不陪我,我好寂寞』的时候,阿斯兰和赖在一边看儿子挨批正兴灾乐祸的伊扎克就双双说不出来话了。
只是阿斯兰到底还是和阿雷克斯约好:“不可以再半夜吵伊扎爸爸睡觉,他平时工作总是很忙,需要多休息。”
“对啊,爸爸努力工作赚钱,才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伊扎克逗着儿子,也不想他因为这件事留下什么阴影。
结果人家小脸一抬,天真地问道:“那我少吃点好吃的,爸爸可以每天回家吗?”
伊扎克凑过去将孩子从阿斯兰怀里拎出来,举高高晃了两下又抱回怀里,亲吻着他的头顶说道:“爸爸会尽力的。”
看着那父子两人的互动,阿斯兰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不说话了。
晚些时候到了小朋友的入睡时间,阿雷克斯拉着伊扎克要他讲故事,伊扎克就在那些画册中间挑来挑去,阿斯兰靠着他说:“你不要又讲歪了啊!”
伊扎克每次给孩子讲故事都要瞎扯,比如小美人鱼杀了王子拿回鱼尾巴啦、小红帽被大灰狼吃掉啦、王子一辈子都没能再见到心爱的灰姑娘啊——阿斯兰听了总要笑着数落他胡乱篡改童话故事的结局。伊扎克却扭头喊道:“这才叫人间真实,哪来那么多反转的童话啊!”
“…………”阿斯兰看着宝贝儿子听得有滋有味的模样,还趴在伊扎克肚子上,扶着下巴双腿撑起来直摇晃。他心想:算了,还是少说两句吧。

过了阵子的某个晚上,伊扎克突然半夜用手机给身在要塞里的阿斯兰打了个通讯,一接通就绿着脸说:“你儿子吵着要找你。”
那口气让阿斯兰愣了愣,然后听到那边还有孩子的哭声。伊扎克就将儿子抱过来,一对上阿斯兰的脸,那边就抽泣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地说道:自己梦见爸爸们带着巧克力,和他一起玩得好开心。但是醒来之后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他好难过,只好来找伊扎爸爸……
小不点的两位爸爸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为了安抚儿子,阿斯兰就隔空给他讲故事。伊扎克将手机架在床头柜上,歪过头跟着听。听着听着觉得好累啊,不如眯一会儿好了,结果这一眯就直接睡了过去。
阿斯兰注意到恋人没了动静,他将故事停下来,朝着儿子小声说道:“你乖乖跟着一起睡,等我下次回家,一定好好陪你。”
离屏幕近些的小银毛崽子脸上还泪痕未干,但仍是懂事地点了点头。他悄悄地偎到伊扎克怀里,还努力伸手拉了拉被子,这就闭上眼不再闹腾了。
阿斯兰一直盯着这画面许久,直到确定那边两人都熟睡了,这才轻叹一声挂断了通讯。

那轮回来休假,阿斯兰郑重地找伊扎克谈了一次,说关于离开边境的事,他已经认真考虑过了。希望能等他培养出足以信任的接班人再走,之后又说道:“你调一个人给我。”
伊扎克正在心里大声地『哦耶!』,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回道:“你想要谁?尽管开口,就算是迪兰达尔我都给你弄过去!”
“………………”阿斯兰默默腹诽道你这人还真是谁的主都敢做啊,但他不想和对方纠缠这种问题,这就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是以前我在密涅瓦号上共事过的后辈,当初就挺看好他的能力——这几年他在别的队上待着,似乎待遇不怎么好。你想想办法把人调到我这里,我来带几年。等将来他能独挡一面了,我就回主卫去。”
然后阿斯兰把那个人的姓名番号之类的信息都给了伊扎克,等到上班时间伊扎克摸鱼查了查从档案库调出来的详细资料,简照上是个挺年轻精神的小伙子,就是眼神有那么点凶……
“真 飞鸟——”伊扎克念出红服的名字,同时浏览着对方的个人简历不停往下拉,是比他和阿斯兰要小两届的军校学员,当年总共毕业了三名红服,如今只他一人还仍在军队里服役。
这人的毕业成绩还算可以——当然在伊扎克眼里,这就是个小渣渣。他只想说唉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论军校毕业成绩,谁能比得过大爷我?!回头想起来阿斯兰事事压他一头,伊扎克脸上一绿顿时坐直身体,咳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真这些年转过几个队,队长们给出的评价差别很大。似乎刚毕业时还是个兢兢业业的合格军人典范,近两年跟基因突变似的,除了糟糕还是糟糕。他在好几个基地待过,地球那边也去过,没几个月就被打包送去月球。然后转悠一圈获得一堆恶评,再一脚被踹回了主卫。
伊扎克想不通阿斯兰要谁不好,非得是这家伙吗?看着好难带的样子啊。伊扎克担心这种不服管教的崽子,会让阿斯兰那么老实的人吃鳖,这就一个电话打过去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人?”
他列举了真的种种被记录在案的劣行:顶撞长官、蛮横武断、不听从命令、还老是口出恶言——伊扎克想换了他一定暴打这人一顿踢出军队去,身为国防部长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下属里有这样的存在?!
结果阿斯兰听他一通抱怨反而笑起来,问道:“你说这些的时候,不觉得像在照镜子吗?”
伊扎克出发一声:“哈?!”末了想想呸了一声,“你少拿我来比,我才没有这么讨人厌!”
“真一点都不讨人厌,你不了解他。”阿斯兰还在笑,眼睛却转了转瞄向一边,之后顿了两秒又移回来直视着伊扎克,“你就把他调给我,我看好他。”
“你们在密涅瓦号上共事很久吗?”伊扎克还在纠结着不想答应这事,这就开启在线拷问模式,“说我不了解,你就很了解?”
“一起大半年吧,性格是急躁些,但驾驶技术很不错,是军校当期学员里的TOP。”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想我当年也是……”伊扎克正要吹牛,继而想到不行,在阿斯兰面前这个牛皮实在是吹不响……他只好咳了一声,又说道,“你非要不可那也行,我先见见他。”
“你干嘛,别为难人家啊!”阿斯兰是真的有点担心的,虽然伊扎克现在脾气比以前好多了,但真那边就不能保证了。这人爱顶撞上官像是天生刻入骨髓的技能,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冷冻一样的扔在主卫的基地里,没有哪个队愿意要他……
万一真和伊扎克撞上,一言不合对着吵,甚至打起来……
阿斯兰想了想觉得,这真是画面太美……他看着伊扎克,那边也正望着他,反问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又不吃人。”伊扎克知道对方操的哪门子心,只想着那个崽子要是在我面前都敢放肆,我就敬他是条汉子。他突然有点期待起来,这就在阿斯兰不停交待着『你温柔点啊别吓着人家』这样的话语中,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啦,晚点告诉你会面结果!”
挂了电话伊扎克给诗河又拨了个内线,一边将真的资料发到她的终端,让她通知真本人到自己的办公室报到,限时一小时内——并且交待道:“你把我的原话告诉他,『要是胆敢迟到就等着死吧!』。”
“是。”诗河虽然心里奇怪上司这是又遇上什么事了,但仍是放下电话迅速搜索那位飞鸟队员在基地里的联络号码去了。

在离伊扎克本人开出的一小时时限还差1分15秒的时候,踩着死线奔来的红服少年也完成了在当今国防部长办公室里的第一个挺直身体敬礼的动作,并且喘着粗气喊道:“真 飞鸟!应召前来向您报到!”
之后真顿在那里,保持着姿势没敢动弹。伊扎克下巴抬起来望着他,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出来。他将双手背在腰后上前去,绕着真踱了一整圈。
真继续没敢动弹,眼神跟着部长大人从前方转到左侧——对方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看不到了,然后伊扎克从右侧绕过来,真的眼珠又溜过去,直到伊扎克在他面前站定,用打量的目光注视了他许久,这才终于抬手回了个礼,说道:“稍息。”
真听话地将举得有点酸的手放了下来贴在腿侧,身体还仍是那么挺得笔直,军姿非常标准。若不是他黑发凌乱,军服领口最上方的风纪扣没系紧,这第一印象起码能给个80分。
伊扎克想自己这职位,见个小红服那姿态还是要摆高点的。他去办公桌上拿了电子板来装模作样地划了几下,其实那上面是他刚才摸鱼给儿子在线买玩具的页面:“真 飞鸟,你在主卫的基地里躺着有阵子了,没打算申请去哪个队吗?”
真心想他这是被谁告黑状了吗?但随即又觉得,要告也不会直接告到国防部长这里吧……感觉伊扎克 玖尔非常来者不善的样子。他一时不知道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只能老实地说:“目前、还没有哪个队表示愿意要我,呃……我也正在苦恼。”
“你这个日常表现,让人喜欢不起来啊。”伊扎克把刚才看好的玩具在购物车里点了合并付款,低头认真戳屏幕的样子让真以为他在搞事情,顿时话也不敢再接了,只是垂下头默不作声。
伊扎克把帐付清了抬头看看,觉得这小子挺安静的嘛,不像那些评语上写的既不敬上官又不服管教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偏差啊?——不对,伊扎克觉得,不是这样。一定是他又帅又强气场无敌,震慑住了这个难搞的问题分子!
伊扎克非常高兴,决定不再耍着人家玩了。他将电子板往桌上咔啦地一甩,靠到桌角歪着倚在那里,抄手问道:“给你派个新队伍怎么样。”
“请、请问是、是哪个队?”真承认他面对着国防部长本人,还是相当紧张的,手心里都浮出一层汗,说话还磕磕巴巴,声音起码比平时小了两个度。况且他也不知道部长为什么突然要见他,还要给他挪地方——自从自己被上一任队长以不服从命令为由踢出小队,他已经在主卫的基地里闲了很久了。但这样也不至于被国防部长亲自盯上,叫到办公室里训话吧……
就在真郁闷不已,暗自想着到底是谁出卖了他的时候,眼前的那位部长大人却斜靠着办公桌,摆出一个仿佛电影里的反派才会展露的笑容。真听到对方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你去萨拉队吧。”
真首先本能地应了一声:“是!”声音跑得比思维快,但当他回味了一番,这才眨眨眼问道:“部长,您说的萨拉队,和、和我想的是同一个萨拉队吗?”按理说在ZAFT当兵的,没人不知道萨拉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但真一时有点消化不过来。
几年前他倒是听说过那人回国复职了的,但两人还始终没有碰过面。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玖尔部长居然亲自通知他,要他去萨拉队。
真的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不乐意?”伊扎克觉得这崽子的反应看着有些意思,他心想阿斯兰可是点名要你去的啊,但是本人好像有点迟疑犹豫的样子,若真不怎么愿意,他就还是要考虑一下再说。虽然说士兵就该服从调配,但事关阿斯兰,要是之后两人弄得不愉快,伊扎克想还不是要他出来收拾吗,得先问个清楚再说。
结果真撇了撇嘴,眼神往墙角看去:“没有不乐意,只是……”他想军队人员调动本来也不是士兵本人说了算,真让他去报到,肯定义不容辞说走就走。只不过由那个人做他的长官嘛——真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有点别扭地不说话了。
伊扎克觉得对方这反应好像背后有些故事,他歪过身去通讯器上按了诗河的内线,待接通后说道:“取消接下来半小时内的所有事项,我这边稍微要多花点时间。”然后伊扎克盯着眼前这位红服士兵,问他道,“说吧,你和阿斯兰有什么恩怨?”
“不是那么回事啦!”真觉得部长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他又偷看了对方一眼,想想说道,“以前在密涅瓦号上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被萨拉前辈——被萨拉队长打过。”
“哦?!”伊扎克抄着胸露出非常兴奋的表情,想着好啊阿斯兰你这家伙居然出手打人?今天他一定要好好发掘一下这个事!
“嗯,就是对ORB那边的某些人评论了几句——”真说着觉得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好似又疼起来了,他扁着嘴,“总之——就挨打了。”
“就打个嘴炮?”伊扎克问完看到年轻的士兵不怎么高兴地点点头,而他只能想到这肯定是踩了阿斯兰的底线。虽然伊扎克本人也不是很能理解那家伙对于ORB那边一群人到底有什么好护短的,反正他从来没搞懂过。两人在一起后就尽量避免谈及这些,因为每次谈都要吵。
但是年轻人嘛,嘴个炮也没什么大不了,上手打人的那一方就有点……伊扎克兴灾乐祸地笑起来。真郁闷极了,但对着顶头上司他又不敢造次,只好闷闷不乐地那么站着。
等伊扎克笑够了,手一挥又问:“那么你想去萨拉队吗,要是心里不愿意,你就眨一下右眼。”
“啊?”真听着前半句还挺正经的,后半句这个『不愿意就眨一下右眼』是怎么回事啊?又不是小孩子在玩游戏……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面色严肃地做出了回复,“我愿意去。”
“就不怕阿斯兰再打你?”
“我、我尽量不让萨拉队长有机会动手吧……”
“哈哈哈哈哈,不错的觉悟!”
伊扎克简直想给真比个姆指了,他放下抄在胸前的手,刚从倚着的办公桌边站直,就听到那个崽子喃喃地说道:“其实比起挨打,我更怕萨拉队长碎碎念……”
“嗯?”伊扎克正拿了电子板,这次是打算认真干活了。他用手划着在真 飞鸟的调令上签了名字,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你也觉得他很爱碎碎念,对不对!”
“是啊!”真应完这话才想起来关于玖尔部长和他那位曾经的前辈之间的一些传闻,好像在对方面前吐槽那人不怎么好。他赶紧把嘴又乖乖地闭上,暗暗心想言多必失,我还是不说了……
伊扎克挥挥手又是哈哈一阵笑,末了说道:“不用怕,我不会告诉他的。”他顿了一下换了副嘴脸,“阿斯兰平时真的很爱念叨!他想你做的事你不及时做,能跟着你念上大半天。”
“我倒是没算过时间——”真说着又偷瞄了伊扎克一眼,那边一脸『你放心大胆说出来我不会责怪你』的表情,真就挠挠头,老实交待道,“他每次念经的时候,我就想别的事,或者——”他把话停在这里,部长大人显然是被吊住了胃口,直嚷着或者什么你快说呀!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或者就把他说的话想象成是小动物在叫——比如『汪汪汪』、『喵喵喵』或者『噜噜噜』,这样就、就没那么烦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有创造力!”伊扎克笑到抽了,抱着肚子翻倒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原来对付阿斯兰的唠叨还能用这招!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伊扎克当即表示,这个崽子我喜欢,就让他去萨拉队吧,说不定还能倒过来把阿斯兰烦死。
伊扎克确信自己非常看好真 飞鸟!待到正式将调令发送出去后,想到刚才那些话还时不时要傻笑一下。他朝真招招手,起身去对方挺直背部发力的肩膀上拍了拍:“到萨拉队好好努力,做个合格的军人,别有事没事老和阿斯兰对着干啊!”
“是!”真想原来部长其实今天叫他来的重点,还是要敲打他的嘛。本来自己也不是个爱胡搅蛮缠的人,那还不是因为那位前辈提到ORB的某些人就跳脚吗……
告别了部长后,真从议会大楼出来,他抬头看看天空的方向,心想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到边境要塞报到了。于是真三秒内窜出了好几米远,上了车直接就往来时的基地方向飞驰而去。

隔天真完成报到手续后,晚上两人通话时阿斯兰非常高兴,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但伊扎克一看到他的脸,就想到某个崽子吐槽的关于阿斯兰念叨时的应对办法,他怎么都憋不住,三分钟内起码破防五次。
现在阿斯兰每说一句,就在伊扎克的脑海里被自动翻译成了小动物在叫,他笑得就差没在地上打滚。屏幕那端的人起先还莫明其妙,之后想了想似乎是领悟了什么,急着扒住通讯器喊道:“你和真聊了什么?是不是凑一起说我坏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某人忙着摸自己笑疼的肚子,没空回答这个问题。
“你别笑了,站好了跟我说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时的伊扎克只有力气抬手做出暂时中止聊天的手势,阿斯兰气得想从通讯器里钻过去,揪住他摇晃。
但伊扎克到底是全PLANT军人的代表,隔着屏幕当然不会出卖同胞的。对于阿斯兰的问题,他抹干眼角挤出来的泪,抬头挺胸表示:“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配上他嘴角抽搐时憋笑的表情,也很没说服力就是了。
那个月好容易等到休假回家,阿斯兰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将加班到快头晕的家伙拎到床上,进行了严厉的刑讯逼供。一向坚贞不屈的部长大人当场表示:“我不说我不说,弄死我也不说!”
结果两个小时不到,阿斯兰就用高超的技巧把他吊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得快死了,伊扎克翻滚着在床上哭着嚷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是真 飞鸟他吐槽你念经时像小动物在吵吵!”
萨拉队长气到笑出来:“是吗,真亏他想得出来啊。”之后怎么收拾那个下属,阿斯兰已经在心里模拟好了。至于眼前这个——不往死里弄,怎么对得起自己最近以来天天晚上通话时段被蒙在鼓里的嘲笑呢。
谁都不要想惹怒萨拉队长,谁都不要想。

等到惩罚结束,这对恋人们又不计前嫌地互相拥住对方。伊扎克揉着阿斯兰脑后的头发温柔地望住他,两人交换了些最近身边各自发生的趣事,说着贴心的话,以便继续增进感情。
伊扎克表示自己非常喜欢真那小子,看着个子矮还挺可爱,于是贴心地送他外号:『短腿柯基』。
某位队长一愣,心想真的腿也不短啊……虽然个子确实没他们两个高就是。
但是本着队长要有队长的样子,阿斯兰还是坚定地为下属的面子着想,出言相护:“你别这样说,真这年纪还在生长期,将来会更高的。”
“哈哈哈哈哈我才不管,就是只短腿小柯基!”
“伊扎克……你怎么能这样吐槽下属。”
“我连你也吐槽的,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伊扎克。”阿斯兰笑得脑门上有个十字在跳动,他握住对方的手,翻个身又趴上去,“看来刚才的惩罚没让你记住教训啊。”
“你以为我怕你!”部长大人发出以生命为赌注的挑衅,抱住他的人脸上的笑容更甚,手上捏着他肩部的劲也使得越来越大了。伊扎克凑过去吻上阿斯兰的唇,轻咬着用舌尖去对方嘴里溜哒了一圈,成功地浇灭了那股怒气,“队长大人脾气越来越差,当心被队上的人抱怨。”
“真是的……明明是你先招惹我。”阿斯兰被舔得脑子都犯了晕,但仍是记得要埋怨几句,“你自己才是,一点部长的样子都没有!”
“那是因为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身为国防部长的伊扎克 玖尔,而是你的恋人伊扎克 玖尔。”
“最近说情话的本事见长嘛,谁教的!”
“嘿,看到你就情不自禁想说情话。”
“哼……”在发出模糊的哼声之后,腿间那个部位好像又很有感觉,抬着头硬起来顶在伊扎克下方。阿斯兰红着脸询问道,“伊扎克,再做一次可以嘛……”
“笨蛋。”伊扎克把撑在上方的人拉下来靠得更近了些,去他耳边潮湿而暧昧地吐息着,“这种事不需要问。”
然后他们再度吻到了一处,在重新翻涌而起的情热中享受着又一次分离后相聚的美妙结合。再是漫长的夜晚,都显得短暂得令人心疼而叹息起来。

第二天阿斯兰回玖尔府去陪孩子,艾萨利亚跟他说最近小朋友学会了打架,迪亚哥家的小哥哥一来,就总是被追得满屋子到处跑。更恶劣的是伊扎克回家还要火上浇油,教儿子道:“你要这样那样,揪着这里他就跑不掉了!赶紧下手打打打!”
阿斯兰听艾萨利亚形容的时候十分胆战心惊,等某人下班回来就要拉住他进行人品再教育,一脸严肃地说道:“伊扎克,教孩子不能这样的,哪有什么好的不学,整天学着打架?!”
平白挨了一顿说教的伊扎克不服气地反驳起来:“男孩子就是要会打架!”
阿斯兰跟他对着吵了几句后想到一个事,就趁机拿来理论:“还有呢,你当时应答过把儿子头发留长了给我绑着玩,这才多久,怎么我轮值一趟回来,头发被剪短了?”阿斯兰还趁空闲偷偷找了教程,学习怎么绑小辫子来着。
谁知道技能都没用上,儿子一头到肩下的银发被剪得还没过耳朵。今天刚回来看到儿子时,阿斯兰急得要哭了,艾萨利亚提示他说:“反正不是我的主意,你自己猜是谁干的吧。”
母亲大人表示我也没出卖谁,只是先撇清自己的嫌疑,这总不过分吧。有什么争执就让小两口内部解决,到时候她抱着宝贝孙子躲远点,免得被战火波及到就行。
谁曾想伊扎克压根不怕认这帐:“就是之前留长了,抱出去老是让人认成女孩子,亏不亏啊——不留了!”
阿斯兰想到这一来一回,要么伊扎克和真一起吐槽他,要么偷偷把儿子头发剪了让他没法绑辫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令他忍不住嚷起来:“那你自己留长头发给我绑着玩!”
伊扎克心想居然还能这样的?!但他理所当然想都不想就做出了拒绝:“我头发长了娘里娘气的,不要!”
结果却听到阿斯兰碎碎念般地小声说道:“你不留长了也娘里娘气的……”
部长大人非常生气,冲上去推搡着阿斯兰的肩喊道:“你说什么呢,有本事再大声说一遍?”
阿斯兰气到笑出来,这就满足某人的愿望,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两人立时就互相拧着扭打起来,这一架直接打到奔向楼梯、滚过走廊、撞开房门、拱到床上,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只是闹腾完了伊扎克还是不同意自己留长头发,把阿斯兰气得之后休假的几天里都没搭理他。
部长大人表示,工作忙碌回家还要哄对象,心好累。
真不如单身轻松自在啊……



-TBC-

收到军部下发的禁止单身哨兵再自行前往玖尔队的命令后,好容易跟着密涅瓦号从地球返航的海涅是很郁闷的,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溜过去看看那位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向导才行,他也知道阿斯兰 萨拉半年多前已经正式归队回到ZAFT复职,并且和自己一样是个红服级别的FAITH。其实嫉妒倒也说不上,但海涅是真的很羡慕阿斯兰的,在最初觉醒时就得到那位向导的陪伴,即使二次觉醒也仍是在对方的身边。
一想到阿斯兰 萨拉能得到伊扎克全方位的照顾,这位FAITH就替自己感到惋惜,果然离得近就是好啊。
海涅又一次来到伏尔泰号上的时候好容易没让自己挨顿揍,他不停地朝追打自己的白服指挥官嚷道:“我就真的是过来看看你,不是、不是来寻求精神抚慰的……唉呀你相信我嘛!”
伊扎克最担心一向爱多想的阿斯兰又要为海涅的到来而自闭,这段时间他连真都不怎么敢靠近,但此时想着好好解释一下的话,倒也……没有那么不能理解吧。幸好头疼不已的队长大人随即就被自己的副官以公务为由叫走了,海涅靠到真肩上和他调笑了几句,在听到对方抱怨着『最近队长都不给我做精神抚慰了』这样的话时他哈哈哈地抬头大声笑出来,看来悲惨的还不止他一个,这么想想心理反而平衡了。
那天在离开前海涅被人从后面叫住,他转身看去,见到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孔。陌生是因为他头一次面对着这个人,而熟悉则是因为哪怕是第一次见面,这张脸他也在各种军部褒奖的简报上见过照片,更不用说之前探查某位向导的个人情况时看到这人的名字而私下做的一些调查了。
海涅站在那里没有动,阿斯兰主动靠近他,朝他敬礼。按理说两人军阶平起平坐,谁先敬礼都不重要,但海涅就是不愿意先动。可是他没有料到阿斯兰居然朝着他敬礼,之后还伸过手来,海涅看着那只手,想想觉得不该为了伊扎克的事在这方面耍小心眼,于是握住了阿斯兰的手,在体面地松开后他回了对方一个军礼。两个红服哨兵同时也是FAITH面对面站着,开头几秒谁都没说话。
海涅本以为阿斯兰是来炫耀外加示威的,心里暗暗有些不爽。可是隔了一小会儿看对方的表情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只好按捺着想道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这家伙打算做什么好了。
因为先前曾见过海涅来这里找伊扎克做精神抚慰,当时自己身边有位时刻紧盯着他的导师,阿斯兰没有机会询问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全舰上下尤其是迪亚哥和伊扎克还有真都和这位外来的FAITH关系不错的样子。别人怎么样不好说,但伊扎克很难对谁这么信任又放松地相处,所以阿斯兰猜想这个人应该和伊扎克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
他鼓起勇气问道:“关于伊扎克过去遇到的一些事,你都知道吗?”
海涅微眯了眯眼,反问道:“你指什么方面的事?”
“就是……我有听一些其它队的哨兵在说……我问过伊扎克但他不肯告诉我,迪亚哥也在帮着隐瞒的样子,所以我想……”
“哦,你想打探伊扎克之前有过几个哨兵这样的私事吗。”海涅打断对方的话,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阿斯兰觉得不太舒服,但他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玖尔队上的队员们他总不好直接去问,当然他的本意不是翻旧帐,就是因为听到那些人口气轻蔑地用非常不好的说辞来形容伊扎克是个『ZAFT的公用向导』这件事,同时他也还记得那次失控的时候,只是用手圈住对方的手腕而已,大概说着『禁制环这样的东西你没用过根本无法了解被它加诸的痛苦』这句话时,伊扎克眼里流露出的惊恐,那并不是受到他暴乱的精神力的影响,阿斯兰很确定透过那个眼神,有更深更黑暗的东西藏在了那个人的眼底和心里,他想弄清伊扎克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就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去找迪亚哥的时候,对方只是冷淡地投来一瞥,扭头说着:“就算你弄清了又怎么样呢,过去的事是改变不了的。”迪亚哥应该还是想要表达一些什么的,但不知道为何最后他还是截断了这样的念头,只是对阿斯兰说,“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你付出过什么,与其想着窥探那些东西,不如像他一样朝前看吧。”迪亚哥转过身后停顿了许久,在离开前扔下一句,“对他好一点,就算是不辜负那些牺牲了。”
像是『付出』这样的词阿斯兰表示能理解,但当迪亚哥说出『牺牲』时,阿斯兰就领悟到很多事都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他试图弄清原委,并且也曾直接向伊扎克寻求答案,可是对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你不需要知道,现在我们在一起,这样不就够了?”
是够了,但他想要知道答案——当阿斯兰将目标转移到海涅身上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曾抱有多少希望,他只是想着无论如何问一问,如果对方也同样缄默,他会再试着去找别人。
但海涅却觉得有些事就该让这个家伙知道才行,他大概从迪亚哥唉声叹气的形容里弄清了伊扎克和阿斯兰 萨拉最近发生了些不怎么愉快的事,信息获取方面的不对等让这对哨兵和向导的组合经历了考验,虽然目前看来表面平静无波,但既然对方找上门来,海涅想: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做好了。
那天里他和对方第二次握了手,用哨兵间的交流方式共享了一些记忆,更早的在他遇上伊扎克前的事他只是从塔内档案库的记载资料里知道了个大概,但其实和伊扎克组了舰队后的情况也相差无几。
他慷慨无私地向阿斯兰 萨拉展示了这些过往,看着那个人的脸孔在眼前变得惨白,几乎要站立不住,海涅扶了对方一把帮他稳住身体,然后说道:“这些本不该我来告诉你,大家都在保护你,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伊扎克,能得到他的青睐是你的幸运,别辜负他一路走来为你做过的付出和努力。”
“好的……”这个时候的阿斯兰只剩下了轻轻点头的力气,他目送这位FAITH渐渐远离,对方登上座机后离开了舰船,但不知道为何,阿斯兰只觉得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他想知道的事还远不止这些,关于那个人所承受的痛苦都是由他带来的,因此才更加地想要摸清一切,却不明白其实很多事情的答案,也许永远不揭开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真相,才是最好的。

直到迪兰达尔终于在这场战争的间隙里完成了对塔内势力的清洗,他高兴地给两位功臣打了个通讯,告诉阿斯兰那个名为撒克逊的导师被捕了,以此人作为切入点,政府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来整顿塔,分布在各处的设施中所有档案库里的资料都被及时扣下,正在派人从头整理。军部也借此开始完全掌控了编制下的哨兵和向导的分配权,迪兰达尔从中获得的支持比之前更甚了。
目前为止环环相扣的证据链加上证人的口供笔录,已经足以将坑害过无数哨兵与向导的撒克逊治罪,本来是该尽早开庭审理的,也好还那些人一个公道,但前阵子撒克逊在回到主卫后刚出空港就摔了一跤,伤情像是还挺严重……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精神状况也极其不稳定,总在自言自语说着奇怪的话,目前看来一切都只能等他的伤好了再说。
那些塔内的高层对撒克逊的所作所为都是知情的,此时谁也不敢出面为他做担保,因为证据越来越多地将他们一个个拉下马,自身难保的人自然也想不到再去帮别人。这一轮清洗干掉了迪兰达尔在塔内的众多反对派,一时间议长大人心情格外地好,对自己的两位下属就此事做出的贡献大大褒奖了一番。
阿斯兰也被工作小组派来的专员单独做了笔录,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后琼纳斯主动联系了阿斯兰一次,两人做了些交流,当提及究竟为何而倒向迪兰达尔的阵营时,琼纳斯大概说了说当年自己的向导身上发生的不幸,对方在撒克逊的安排下被另一个哨兵强暴,两人至此被迫分开,撒克逊用向导的性命威胁琼纳斯为他办事,成为哨兵前的琼纳斯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家世和背景,根本无法反抗,为了保住向导的性命所以只能违心地留在了撒克逊身边。
阿斯兰终于明白当撒克逊提出要给伊扎克强制分配哨兵时,琼纳斯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应该是从那时起就动了要离开撒克逊的念头吧,否则也不会总是在暗处默默地帮助自己度过那一个个难熬的长夜。
无论如何这份人情阿斯兰还是记在心里的,他问琼纳斯这之后会去寻找曾经的那位向导重新在一起吗?琼纳斯笑笑说自己打算不去打扰对方了,他听说那个哨兵死在了战场上,向导也以受到心理创伤为由不再担任相关工作,现在就默默地隐藏在人群里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其实很多时间里,哨兵是会为向导带来不幸的。”那天谈话时的琼纳斯像是自言自语地这么说道,“我想我宁可对方安静地活下去,不再相见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他在阿斯兰的询问下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伊扎克在战后被塔扣留期间遇到的一些事全盘告之,当时撒克逊并没有直接出手,但一直站在激进派的一方,坚持认为需要对伊扎克 玖尔进行强制分配,并且赞同让哨兵们轮流去欺凌这位向导。
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下那完全不是所谓的配对这么简单的事,根本就已经和刑罚划上了等号。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伊扎克 玖尔一直坚持到迪兰达尔出手救出他前都没有放弃抵抗,之后更是长时间承受了来自塔内的非难,不断超负荷地接待着那些哨兵,哪怕消耗再多他身为向导的精神力也再所不惜。
这样的毅力十分令琼纳斯佩服,忍不住对阿斯兰说道:“你真的很幸运,有一位强大而忠诚的向导在等着你回归。”曾经撒克逊为了伤害和刺激阿斯兰所说出的诋毁那位向导的谎言让琼纳斯感到不齿,他试图抹平那些恶言恶语制造出的阴影,但其实阿斯兰早就不在意那个导师所说的话,此时的他只是后悔着自己的愚蠢和无知,对着伊扎克说出『你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时,他的表情一定是扭曲而又可笑的吧……这么地自以为是,甚至还和那些哨兵一样对伊扎克做了过分到发指的事,猜疑着对方是否背叛了他抛弃了他,觉得自己所受的磨难抵不平心里的痛苦,结果到了最后,那却都只是他的无病呻吟罢了。
他一直在意着伊扎克不肯做自己的专属向导,却不了解对方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做了那么多。听到琼纳斯的那些话阿斯兰深受震撼,开始反思他总执着于想要伊扎克做自己的专属向导这件事,是不是一直是错误的。他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忽略了伊扎克本人的意愿,那个人已经被他和太多人伤害过了,阿斯兰想着,也许琼纳斯是对的,他只是个会给向导带来不幸的哨兵,也许等到战争结束,默默离开才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吧……

清闲了一阵子的伊扎克总想弄清在塔的设施中以及在伏尔泰号上那个房间里时阿斯兰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他自己不愿意说,还特意将那部分的记忆模块完全封闭了,就算是身为向导的人在做着全面连接的情况下也无法进行探知和查看。
伊扎克能察觉到这次重新结合后,阿斯兰虽然在拥抱他的时候仍然既热烈又充满激情,但性事结束后两人在平时相处间却不再有什么渴求的感觉了。考虑到阿斯兰前阵子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又长时间处于恶意的重度精神攻击中绷紧神经熬了将近两年,身为向导的伊扎克没能及时在对方到达伏尔泰号后就立刻伸手援助,伊扎克想阿斯兰必定还是为此而介怀的。
但伊扎克不知道的是阿斯兰只是在担心他会被自己绑住手脚而无法更多更好地施展抱负,伊扎克已经是精英队的队长,没有意外的话这场再启的战争一结束,他就能有机会再次得到晋升。
而阿斯兰只盘算着战后就退役离开军队,不去打扰伊扎克未尽的仕途,对方分神照顾他已经花了太多心力,不再拖累伊扎克也已经是他能为对方给出的最后的温柔了。于是便更加小心翼翼地,不敢让自己完全沉溺在这份永远单相的感情里。
每天都在为兄弟们操心的迪亚哥似乎也从两人间奇怪的相处模式里看出些端倪,还特意私下偷偷拉着伊扎克问他:“你有打算等塔的肃清结束后,去和阿斯兰到机构里正式登记成为哨向伴侣吗?”当年得知伊扎克主动成为注册向导的时候迪亚哥还是很惊讶的,毕竟万一被用着强制分配哨兵的理由拖住后腿的话,伊扎克在军队里的前途就可以说是完全被废掉了。
后来迪亚哥才知道原来伊扎克早就和阿斯兰结合过,那人在注册时的个人信息里毫不避讳地将配对哨兵的大名填了上去,迪亚哥想这还真的是伊扎克派的行事方式。不过现在既然好容易把自己的哨兵盼回来了,之后正式地做个注册来确认关系倒也不算晚,无论什么年代都流行先上车后补票嘛。
但对于这个疑问伊扎克反而淡淡地给出了回复:“那种事没什么好急的。”
听到这话迪亚哥免不了一愣,又想着不是这两天闹别扭了吧,唉算了,还是少问为妙。他嘻嘻哈哈地给好友递去一瓶饮料,然后身为正副队长的两人开始正式交流起今天的工作内容,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另一端,那个五感绝佳的哨兵将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阿斯兰抿了抿唇,换过方向默默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到了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更加用力地封闭自己的内心罢了。

不知为何最近伊扎克总觉得抚慰阿斯兰的精神力这件事对他而言越来越吃力,战时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谈情说爱,阿斯兰又脆弱而敏感,和他说话都要特别注意些,这人老是动不动就陷入自闭状态,虽然再开黑屏这种恐怖的情况倒也没有……但怎么都觉得很不对劲,问他就只会默默地说着『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这样的话,每天都要忙翻的伊扎克只好想着等过后再说。
塔的管制失去作用后,由迪兰达尔秘密建立的机构送出了很多先前被私下保护起来的向导,伏尔泰号上来了一位金发的红服,似乎还和真很相熟的样子,那人原本也是军校和真一起毕业的同期学员,明确被送来指派给真做向导,两人目前还在增进感情中。
本来伊扎克想着真也有个向导的话对自己来说不再需要分神照顾他是件非常好的事,结果那个小向导几次老是在伊扎克眼皮子底下围着阿斯兰转悠,仿佛看着这位哨兵前辈露出苦恼的表情令他感到非常有意思。
终于有一天伊扎克拉个脸上前去将名为雷伊的小向导从自己的哨兵身边隔开,用队长身份明令禁止他再过度接近阿斯兰,小向导眯着令人有些熟悉的眉眼对自己的队长说道:“您好像对于我接近萨拉前辈这件事非常紧张呢。”
伊扎克心想啊这不是废话吗!但是要他亲口承认又很不好意思,只好将雷伊整个人拧个方向朝着真所在的位置推过去,嘴上说道:“你该培养感情的哨兵在那边,别搞错了!”
雷伊耸着肩朝真飘过去,停下来的时候将那人一把堵在墙角做了个壁咚,换来对方吓了一跳后大大的一声:“你干嘛啊!”
雷伊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我还是喜欢温柔的美人啊。但是萨拉前辈那种气质阴郁的类型又有点不太符合他的择偶观……算了,且先看看真这家伙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吧。
金发的向导握住了对方的手,立刻收获烧红了脸的哨兵一枚。

政局混乱的时候艾萨利亚担心儿子在舰队里的情况,想着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儿子最近怎么样,她一个通讯打到队长室,伊扎克一直是在这里处理公务,正好今天心情郁闷,而且他对妈妈也几乎无话不谈。
伊扎克说了些阿斯兰的事,情绪低落直接就写在了脸上,艾萨利亚想想问道:“阿斯兰就是你当时提过的专属哨兵吗?”伊扎克抬头回答说,是的。艾萨利亚从儿子细微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其实他不单是你的哨兵,还是你真心喜欢的人吧。”
伊扎克的脸红了,轻声说:“是的……”虽然完全不是难为情的事,但伊扎克还是第一次在妈妈面前承认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多少有点害羞……
艾萨利亚笑着安抚儿子:“等之后有空回来,带阿斯兰到家里见个面啊,正式介绍他给我认识一下。”
对此伊扎克只是头疼地捂着前额:“阿斯兰最近情况不好……”顿了一会儿又想起要和妈妈告状,“那家伙又瘦还不肯好好吃饭,天天都要让人念上好久。”
艾萨利亚让儿子记得一定要温柔些,还特意交待道:“不要凶人家,好好地说。”
伊扎克扭开脸歪歪嘴:“我才没凶啊!”
虽然艾萨利亚不太清楚阿斯兰的事,但看儿子的反应是非常在意的对象,只是战时也不好在通讯里多聊些什么,只能又说道:“平时还是注意点营养吧,你自己也瘦了,要好好保重身体。”
母子俩对望了一会儿这就挂了电话,想到阿斯兰的伊扎克摸着脸,又烫又麻,唉,一定是因为太操某人的心了。
考虑着等阿斯兰状态好些了,再将他带回去见一见妈妈,伊扎克叹了口气,心里只盼着这场见了鬼的战争尽早结束吧。

终战时阿斯兰拼尽全力在战斗,什么多余的事都不去想,却还是活了下来,他多少觉得很遗憾。
联合发表了停战声明后,战场上残留着的各机开始归航,阿斯兰却转身驶离了战线,他在广阔的宇宙中一直飞出很久很远,直到活跃兴奋着的精神力开始渐渐衰竭,他让无限正义停止了所有动作,然后关闭了主电源。
一片昏暗中阿斯兰的脑海里回荡着撒克逊曾说过的话,他早就已无归处,这一次回到ZAFT尽了最后一份力,是时候如那个人所说的一般,独自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默默死去了。
待在伊扎克的身边也只是不断地给对方增添麻烦,阿斯兰只希望他消失之后,那个人可以自由地追逐梦想,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
太累了,阿斯兰想着,当他整个人倒在座椅上时,比这狭小驾舱里更深更重的黑暗像夜幕一般沉沉地压了下来。
他落入一片微凉的水中,手和脚都变得轻松了,缓慢地随着重力坠向深深的水底。
尚留有的最后一点微光也在离头顶很远的地方泯灭,阿斯兰却觉得内心里前所未有地平静。
什么也不愿意再去想了,他提醒着自己,就这样……好好地休息吧。

遥远的伏尔泰号上,在舰桥收到整备班关于归航机体的报告后伊扎克发现名单里没有无限正义,他接了通讯出去让迪亚哥过来说话,对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还记得报备:“我刚刚查过了,无限正义最后出现地的座标偏航得有些离谱,当时没人离得近,暂时没弄清原因。”他看到自己的银发上官兼好友淡色的眉紧紧地敛起,忙不叠地打起补丁,“我们在试着联系阿斯兰,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成功,而且……机体的雷达反应也彻底消失了……”
按理说无限正义被击坠的可能性小于1%,以它最后出现在雷达上的时间来推算,那时已经全面停战了。联络失败有可能是通讯系统出了故障,偏航也有可能是在远离战区的时候推进器损坏,但从雷达上完全消失,这就不能拿普通等级的士兵未能及时归航的理由来搪塞。
迪亚哥也是很心虚的,只想着阿斯兰你闹别扭可不要拿生命安危开玩笑……某个暴君发起脾气好可怕,我们不想当炮灰啊!
伊扎克急着挂断通讯直接就朝着格纳库来,换好气密服后对着一脸『你要干嘛』表情的迪亚哥咬咬牙说:“我亲自去找,把无限正义消失地点的座标发给我。”话没说完已经半个人钻进了自己那台座机的驾舱,迪亚哥爬上去扯着他的手臂急着嚷道以扎古的能源量,够你找到阿斯兰也不够你回来啊!说完却是对上那要哭不哭掩在头盔下的大半张脸,伊扎克推开那只手,“不管怎么样我得去。”
迪亚哥沉默了几秒,识相地从机体上翻滚了下来。

伊扎克独自朝着那个座标的方位飞了很久很久,小豹子不安地在他眼前奔跑着带路,这也是伊扎克第一次在宇宙中如同见到幻象一般看到自己的精神体。
但他没有什么时间来惊讶和好奇,迪亚哥发来的座标已经在几分钟前就被他路过了,黑洞洞的空间里除了那些不知道多少光年外透来的星光以及飘浮着的碎石,一无所有。
座舱里不停回响着刺耳的偏航提示音,能源量的格子一行一行地灭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伊扎克隐隐听到悲怆的狼嚎声,他挺直脊背打起精神,那声音并不算熟悉,因为冰原狼从来没有这样嚎过。
一声又一声,那声音渐渐变得微弱,阿斯兰的精神体在努力求援,雪豹突然在虚空中转了个方向不停狂奔,伊扎克操纵着保持直线行驶的机体拐个弯追了上去。大概是距离真的越来越近,伊扎克脑海中的精神世界里捕捉到的狼嚎不再似先前那般微弱而无力,反倒像是哨兵的精神体在呼喊着能与之连接的向导尽快前来而发出的召唤。
雪豹的身影一闪而过,能源灯退至倒数一格闪着警告的红色,最后终于完全从显示屏上退去色泽,伊扎克用肉眼在屏幕上清晰地分辨出了那台曾经显眼的机体,但此时的相转移装甲并没有发挥作用,灰白色的无限正义安静地飘荡在那里。通讯无法传导,从正面看起来那台机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伊扎克不由得疑惑起来。
依赖贯性前进的队长机靠了上去,两机碰撞时伊扎克努力稳住平衡让扎古的手臂扣住那台机体,待到确认了稳固性后伊扎克解开安全扣带,从打开的驾舱这头飘向另一边,他用外部按钮开启了无限正义的驾舱,内里一片黑暗没有接驳电源。
座椅上倚着个人,伊扎克靠上前矮身钻了进去。阿斯兰垂头倒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但呼吸和心跳都还在,也看不出有什么外伤。这个时候考虑不了太多,伊扎克直接让两人换了位置,解开安全扣带抱起阿斯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打开电源组后伊扎克操纵着无限正义,拖上自己的队长机一并返航。
回去的路上花的时间比来时要短得多,接近主舰的时候通讯终于恢复了,伊扎克抬眼到虚空中和雪豹一起前进着的冰原狼逐渐变成半透明状,几乎就快要迈不开脚步,小豹子急得不停拱它。
而在伊扎克的感知里,靠在自己怀中的那个人,萌动的心跳和掩在头盔下的呼吸都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完全停止。
伊扎克的心随之凉了半截,可此时除了全速回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眼里有泪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变成无数小水珠在头盔里打转,他抖着唇对已经毫无知觉地靠在自己胸前的哨兵说道:“我们就快要回去了,拜托了,一定要撑住……”伊扎克用力吸着鼻子在通讯里通知迪亚哥让医疗组在格纳库待命,准备做心肺复苏。
那位副队长哑了一下没多问,扭头迅速布置任务去了。

归航后的无限正义还没完全停止动作,伊扎克已经急着打开了驾舱,他将阿斯兰小心翼翼地抱出来放平在地板上,医疗组的人围了上来开始就地抢救,伊扎克看看表,喘息着说道:“呼吸和心跳停了将近六分钟。”
医生摇摇头让助手们把这位机师的头盔和气密服脱下,内里的制服T恤从中间剪开,检查过瞳孔后医生抬头看向自己的队长,脸上写着『有必要抢救吗』这样的台词,伊扎克脱掉头盔半跪下去靠近阿斯兰的头部,然后医生听到这位年轻军官颤着声说道:“请尽力试试,拜托了……”
除颤仪接连顶上阿斯兰的胸口却也没有引发再一次的心肺复苏,生命支持一并用了上来,迪亚哥就站在伊扎克身后,他虽然不是专业人员却也知道心跳停止后起码四分钟内抢救还有部分生还率,六分钟……倒也不是说一点希望都没有的程度,但医生显然是发现那人的瞳孔都扩散了,碍着伊扎克的队长身份不好说些什么吧。
尽全力抢救过,要是到最后还是没能把阿斯兰拉回来,也不能再去责怪任何人了……迪亚哥想着先把伊扎克弄开些,这么趴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要是真有什么万一……会变成一辈子的阴影啊。
除颤仪不知道第几次贴上阿斯兰的胸口发出巨大的噪音,强烈的电流令苍白的身体震颤起来,伊扎克的眼泪也换不回什么了,哪怕他此时才终于对着阿斯兰说:“我爱你啊……我需要你在我身边,你回来吧……”
迪亚哥弯腰下去想拉住伊扎克,对方的手却不自觉地贴上阿斯兰凌乱湿透的浏海下的额头。
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涌入了伊扎克的视线,那是尚还保留着点滴残存星光的,属于阿斯兰贫弱的精神世界里的最后一条精神线,它沿着向导的手指缠绕而上,在失去生命迹象的哨兵身边,和这位曾与之结合过的向导打开了连接。

被阿斯兰偷偷自行封闭的记忆模块终于在伊扎克的眼前开启,那些画面一幕幕从他脑海中闪过,饱含着无数愤怒、恐惧、悲伤甚至寂寞和无助的情绪。
从阿斯兰回国以后到他离开塔之前,原本还正常的记忆里闪现着明亮的颜色,可当撒克逊的脸孔出现的时候,所有画面都像是褪去了色泽。那个人将阿斯兰禁锢住,从设施到伏尔泰号上的那个房间,他一次又一次地对阿斯兰做着恶毒的精神和言语攻击。
伊扎克头昏脑胀地感受着那一切,撒克逊的言辞中还提到了他,说着什么强行配给他一个哨兵之类奇怪的话,阿斯兰的情绪波动在这段回忆里尤其明显且猛烈。
可是每当伊扎克的脸孔出现在这些碎片中时,画面上又重新出现了明亮的颜色。
穿插其中的撒克逊不断地让一切变得灰白且雾蒙蒙,他给出的刑罚让阿斯兰既痛苦又身心俱疲,那一个个夜晚没有人能帮他,阿斯兰浑身是汗地被扣在墙上,双腿酸疼到麻木,他无法入睡,却又太过疲惫,挨到天快亮时,有人会将他放下来,让他短暂地休憩一小会儿。
这种恶劣的情况直到上了伏尔泰号才有了些许改善,撒克逊身边的哨兵不知道何时被迪兰达尔成功策反,大概多少还是对同是哨兵的阿斯兰有那么一丝同情,早在他们还在设施里时,对方就多少私下对阿斯兰留了情,但为了不被撒克逊发现,那个人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有限的。
持续冲击着精神世界的情绪强烈得让伊扎克经受不住,他看到阿斯兰在那些对待下难受得不停翻滚,因为过度的攻击而引发呕吐进而影响了食欲,而自己还在不停地催促他多吃一些,像个傻子一样追问着:你为什么瘦成这样了?
什么都不知道……那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底默默地独自承受着,为了不让撒克逊伤害他所以选择冷淡相待,而阿斯兰在看到他和真之间交流时的情绪反应,也让伊扎克后悔着没能好好地照顾到对方的心情,只是在埋怨阿斯兰不肯停下来和他多说几句话。
被这些洪流般沉重的悲伤情绪击昏的向导倒在了地板上,吓了一跳的副队长上前将好友扶了起来,难过地想着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又晕了,这可怎么办……
为了心肺复苏所做的努力还在那位副官的指挥下继续着,远离了所有喧嚣的哨兵在精神世界里沉在水底,不知道安静地待了多久,像是突然被一股力量拖入了更深的地方。
哨兵睁开双眼,看到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不停地接连闪过,像是倒退播放的老旧电影,一帧一帧地对他诉说着许多属于那个向导的秘密。
阿斯兰看到伊扎克和迪亚哥并排站在一起,在金发的副官笑着问他要不要去注册登记的时候说着这事不着急,阿斯兰的心和当时一样沉了一下,却又紧接着听清了那天里他没等到的后半句,伊扎克认真地对迪亚哥说:“我喜欢阿斯兰那么多年,不想只和他做对哨兵和向导。”他顿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害羞的神情,脸上尽是阿斯兰所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等战打完,我就直接抓阿斯兰去民政局做正式的结婚登记。”
迪亚哥在旁边笑着拍了拍伊扎克的肩。
回忆翻过一页,是趴在床上一次一次在阿斯兰脑海中梳理着精神线的伊扎克,他细心修补着破碎不堪的壁垒,在阿斯兰陷入沉睡中的时候抱怨道:“你怎么就是不肯带我去精神图景里,我得看看那里的受损程度才好帮你啊。”他又理清了一些缠结在一起的精神线,这才有了精力再度开口,“你不带我去,我又不好再偷偷溜进去,让你知道了你这别扭的家伙不得气上三个月啊,烦死了……”伊扎克报复似地戳戳他的脑门,之后却又贴过来,在自己戳过的地方印下一个吻。
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动的阿斯兰看到记忆在他眼前又翻过一页,是伊扎克在和迪兰达尔激烈地争吵,似乎内容是关于让他冒险去做瓦解塔中势力的棋子的事。
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阿斯兰看到伊扎克在舰船上开心地来迎接自己却被他冷脸相待,又看到更早些时候伊扎克笑着对真说:“我的那位专属哨兵就要来了。”
时间线倒退回第一次战后伊扎克被捕,迪兰达尔将他救了出来,黑发的议长让伊扎克站到他的身边,而伊扎克却说他要接一个人回来,他对迪兰达尔说:“只要你能帮我,我就帮你。”
伊扎克前往塔中的设施完成了向导注册手续,阿斯兰看到他在专属哨兵一栏填下的名字是:阿斯兰 萨拉。
回家后伊扎克对妈妈说自己有配对的哨兵了,总有一天能带回来正式见见她。那位和伊扎克脸孔肖似的女性上前拥抱了儿子,很高兴地说她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在这个精神世界里游离的阿斯兰眼里有泪涌出来,悄然混入水中不见了踪影,这些事伊扎克从来没对他说过,他一直渴望着伊扎克能成为他的专属向导,可是撒克逊欺骗了他,那个人告诉他:伊扎克恨他,恨他背弃了一切独自去了大天使号。
很快阿斯兰又在接下来的记忆片段里看到大天使号上的一幕,他们最后见面时结合过后自己睡着了,伊扎克潜入了他的精神图景里,在那里用两人各自的一根精神线融合在一起,种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在之后的时间里迅速成长变得茁壮,成为那片精神图景里最重要的支柱,这是伊扎克以向导身份悄悄留给他的加护,长久以来一直让他免于陷入精神崩溃的境地。并且在阿斯兰受困于塔中的时候,在遥远的距离下不断分担着他所受到的伤害,将它们吸收到向导的身上从而导致了伊扎克的衰弱,彼时的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阿斯兰泡在水里却觉得眼里涌出来的泪更多了,伊扎克在离开大天使号上他的房间前,摸着他的脸说:“你这笨蛋暂时别回国了,总有一天我会来接你的,到时候一定要乖乖地回来啊!”
这句话在阿斯兰耳边震荡着引发了共鸣般的回响,和现实中醒来的伊扎克在他被抢救时喊出来话的几乎完全一样。
从记忆画面中走出来的伊扎克朝着阿斯兰伸出手,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抓住了对方。
阿斯兰想,撒克逊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他并非没有归处,也不是不被期待的存在,在这个纷扰流离的乱世之中,总还有个人为他保留了一颗真心。而现在他想要听那个人的话,跟着对方回家。
伊扎克将沉在水底的人用力拉出了水面。

除颤仪又一次贴到胸口,这一轮流窜的电流终于唤醒了沉睡着的心脏。阿斯兰猛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回到身体中来,四周的潮水渐次退去,找回心跳和呼吸的感觉有点陌生,他喘息着茫然地四下看看,医生模样的人对他说道:“可让我们好一通忙乎。”接着赶紧把位置让给了他们的队长。
伊扎克凑过去哭得眼泪不停从阿期兰脸上飘过,然后他听到阿斯兰哑着嗓子轻声说:“我回来了。”
“嗯!”伊扎克努力挤出个笑容点点头,跪在那里弯腰抱住阿斯兰,“欢迎回来。”他说,“这一次不许再从我身边离开了。”

向导在医务室陪伴自己的哨兵度过了一个处于观察期的夜晚,医生还是担心阿斯兰心脏停止跳动的时间过长了,虽然险险地救了回来,目前为止也并不知道到底对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哨兵的体质恢复速度很快,本来阿斯兰觉得将床位让给更需要的伤员比较妥当,但伊扎克也是坚决地站在医生那边,以队长身份下令,要阿斯兰无论如何乖乖观察一个晚上,等天亮了再回队长室去躺着。
两人在一张床上挤了一夜,清晨时分所有舰队完成战后的清点整编,开始陆续返回主卫。伊扎克和自己的副官一起配合着进行了一些调配事务,待到忙碌完终于有点时间喘气休息的时候,计时器又飞快地跳到了夜间。
伊扎克回到自己的队长室,透过窗舷看向外面移动着的遥远的星辰。阿斯兰在床上静静地侧躺着,将自己缩在冰原狼和小豹子中间,呼吸得既深又长。凑到他身边的人伸手在他后颈上揉了揉,发尾有些长了,散乱在床单上,衣料摩擦带出的动静让哨兵睁开了眼。
“回来了……”阿斯兰醒的时间比伊扎克所知的要更早些,向导的气息平静且充满了温柔的安逸感,他忍不住又继续打了个小小的盹。直到被对方的手指碰触到的时候,慵懒的思维本能地活跃了起来,催促他快点醒来起身迎接自己的向导。
“我们在返航的路上,很快就能回家了。”精神体们在向导的眼神示意下从床上蹦到了地板上,凑在一起蜷成团自己亲热去了,伊扎克在阿斯兰身边躺下,侧着身同他面对面互相望着,安静了一会儿后伊扎克说道,“阿斯兰,和我在一起吧。”他没有听到回答,一对唇凑近了贴住他,伊扎克笑起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需要所谓的答案。
走个表白的流程嘛,就像迪亚哥说过的那样,无论什么年代都流行先上车后补票这种事。
阿斯兰的拥抱在亲吻的同时接踵而来,姿势很快由于肢体的挪动变成一个人压到另一个人身上,伊扎克在下方承接那些唇舌间的亲密碰触时,手上帮着阿斯兰将制服T恤脱去,他的手贴到了对方胸口心脏的位置,用掌心感受着那不断加快的萌动。
这是世上最美妙动听的声音,他的恋人没有走远,从现在开始到未来某天死亡真正将他们分开的那一刻为止,都能与他相拥相守。
伊扎克将自己撑起来,拉住阿斯兰到近前轻咬着他的唇瓣,衣物很快被一双手依次除去,稍微分开一些时,眼里瞳中只有对方的模样——经年未曾改变过的,是从年少时最在意关注,悄悄放在心底偷偷喜欢着的那个人。
向导在哨兵的身下为对方彻底打开了身体,结合时些微的疼痛也抵不过想要紧紧相拥的心意,彼此的泪和汗混合在一起,阿斯兰挺身撑住自己,慢慢将硬热着的部位完全推到对方身体里,进到最深最紧的那一处。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所有动作,只是抬眼看着对方,渐渐地又开始凑近了接着混入了甜蜜气息的湿湿的吻,互相勾着探入口中的舌尖,在这样的交缠里重新开始下半身的交合。阿斯兰用了些力气将自己从紧紧吸附着他的地方抽出一些,在向导发出的呜咽声中往内里又摁了进去。
伊扎克难耐地将胸口顶了起来,腰肢颤抖迎合着对方的节奏摇晃,被一下下地撞开腔道顶到内里,刮过熟悉的部位时那些轻颤变成了顿错的僵直,收得更紧的内襞裹住入侵的物体,牵引着哨兵低喘地发出叹息。
阿斯兰将手扣在伊扎克腰际,轻摇着保持着节奏抽送起来,确保每一下都能准确地照顾到对方体内期盼不已的那个点。伊扎克的叫声开始变得无法控制,整个人弓起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他,于是身体打开的角度变得更大,阿斯兰的手挪到对方臀下,揉弄着不停在插入的同时将伊扎克的下半身狠狠按向自己。
汗珠越来越多地浮了上来,伊扎克仰头攫取着有限的氧气,下腹处被紧紧挤压在两人身体间的前端随着震颤吐露出一道道白浊。阿斯兰抱着伊扎克,将下颌顶在对方肩上,他放松了些力道让伊扎克的后背躺回床上,撑在一边加快了抽送的速度,几次大力的挺入后伊扎克皱着眉轻喊出声,僵住身体将他深深地缠在体内,抽搐着的湿热内里接纳了来自哨兵射出的所有精液,热烫又粘稠地全部喷溅在腔道深处。
他们再度吻上对方的唇,年轻的身体充满热情地只想和对方完全绞合在一起再不分离,这种感情早就超越了单纯的哨兵和向导间的互相追寻和依赖,他们所拥有的最为珍贵的东西,名为爱。

高潮后的疲惫和空虚很快被恋人间温柔而充满暗示意味的爱抚抹平,情欲上升翻涌着几乎破体而出,伊扎克主动地翻过身在阿斯兰身下同他紧紧贴住轻蹭,上方的哨兵却只想起在那次完全谈不上愉快的失控过程里,自己用这个姿势加诸于对方身体上的伤害。
他俯身吻上那汗湿潮红的后背,伊扎克将臀抬高了些,顶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微微晃动着,仿佛在催促哨兵尽快填满他的内里。阿斯兰却并不着急,他沿着那后颈处紧绷的线条一路吻下,听着伊扎克在背对他的角度里发出模糊的撒娇般的呻吟,心脏萌动得更激烈了些,他将胸腔同对方用力时微突着蝴蝶骨的后背紧贴在一起,伊扎克将腿分得更开,迎来了从后方又再度顶入的硬热。
摇摆着身体的向导紧紧揪住床单,不断轻吟着跟随对方的节奏逐渐适应过来,今晚的结合比之过去一阵子要么太过激烈要么死气沉沉的氛围好上太多,心意相通的感觉那么美好,完全不需要再去猜测对方心中所想。
这对已经彻头彻尾完全属于彼此的哨兵和向导,再不用将自己的不安和迟疑隐藏起来,他们坦诚地交换着曾经埋于心底的久远的爱意,将渴求的欲望完全外放,再也不会去逃避或者担忧害怕遭到拒绝亦或是背叛。
结合时情欲渐深不断动作着引发的声响让彼此脸红心跳地闭上眼去感受,这个回合结束时阿斯兰也依然让自己释放在对方体内,他慢慢地抽出来,带出一阵水渍声。床单被溢出来的精液弄得一团粘腻,伊扎克累得几乎要昏睡过去,但他还仍是记得要关心身边的哨兵。
精神连接在交合结束的时候被向导主动开启,那片已经修复完全且加固了的壁垒令他得意地插腰直笑,然后趁着哨兵不设防备之时,伊扎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对方的精神世界,在那个隐藏于其中的图景上落了脚。
这里应该是伊扎克第三次踏足的地界,他观察着那片无法消除的镜像,黑色的狼蹲坐在树下同他遥遥相望,伊扎克记起拉克丝曾说过,黑暗哨兵的图景中一旦出现镜像,便再无法消散,这是他们阴暗面的折射,无需过于在意,做好情绪抒解和精神力的抚慰,自然地放任这一处空间就好。
拉克丝的话让伊扎克对于镜像的纠结程度降低了许多,做为一个向导,专注于为自己的专属哨兵打理好精神世界就足够了,全方位地接受对方的一切甚至包括那些每个人都有的阴暗面,这也让他们在精神方面的结合变得更具意义。
伊扎克摸着图景中的那棵参天大树,似乎比之前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的时候要更大了许多,在阿斯兰失去生命迹象唯有星点般的精神力还尚存时,和他打开了精神连接的伊扎克在记忆模块中看到了这棵树,想起了它的来历。
正是当时自己种下的那枚种子在之后的时光里保护了阿斯兰,在他最痛苦绝望地遭受非难时转移出了一部分伤害,那时虽然自己不能在阿斯兰的身边,但想到身体分担了对方的一些痛苦,未尽到应尽职责的向导多少还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正在发呆的时候伊扎克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阿斯兰发现自己的图景里多了一个人,现实中早已沉入梦境的哨兵来到这里,见到了无论何时都想要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向导。
他朝着伊扎克靠过去,两人互相倚着背靠着树干坐下来,静谧的空间里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微风吹过时发丝被带起又落下,他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
安静了一小会儿阿斯兰突然动动手指,感受到他的视线伊扎克睁开眼,凑在很近距离下的哨兵笑得有些羞涩:“那个……你最近为什么都没有带我去图景里做了呢。”
伊扎克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弄得有些无措又好笑:“你喜欢精神世界里的结合吗?”正常情况下倒也不必拘泥于这种形式,精神世界里的结合更多的还是为了尽快安抚哨兵的情绪。于是他将拉克丝告诫过的话大概说了一遍,继而问道,“当时看你好像一直恢复不过来,哪怕天天晚上都带着你去图景里——”伊扎克想了想轻声咳了一下,换了个措辞,“去、去晃悠,我就想着拉克丝小姐的建议可能是对的,相对而言你应该是更喜欢在现实中进行身体结合的那一类。”
阿斯兰眨眨眼认真地做出了回复:“我都喜欢。”
“哈?”向导没觉察到自己因为这句话而烧红了脸,身边的哨兵握紧了他的手,伊扎克支支吾吾地应道,“这、这样吗……”他以学术的角度来看待这个答案,心想倒也是,向导的身体在精神图景里可以几乎无限次地为哨兵打开唤醒,相比现实中他挨上几轮操就哭着喊着说自己腰酸背疼想睡觉这种事,也难怪阿斯兰更惦记精神结合了。

不过说起拉克丝就想起那天通话的时候她抱着撸的树袋熊,伊扎克扯住阿斯兰比划起来:“那个基拉 大和的精神体你见过的吧!怎么那么好笑,居然是个树袋熊,哈哈哈哈哈哈!”
“啊,你说它吗,虽然基拉的精神体的确和其它哨兵都不太一样……不过摸起来手感还挺好的。”
“真的吗!”伊扎克表示我很有兴趣,你再给我细说说!
阿斯兰挠头想想:“就是……它很喜欢围着拉克丝转,但偶尔也会没抱到腿,拉克丝忙的时候顾不上它,它就会自己到处溜哒然后迷路……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等着自己的哨兵或者是向导去找它。”
“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还是蠢萌系的!”
“后来有一次冰原狼路过的时候,树袋熊就抱在它的腿上跟着来了我的房间。”阿斯兰记起当时的情景也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跟它独处,想着拉克丝撸着它很欢乐的样子,就……学着揉搓它,后来它好像很生气,四肢并用的跑走了,并且再也不让我靠近……”
“哈哈哈哈哈哈你对它做了什么!”
“就是撸它嘛……”
“撸了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
伊扎克觉得自己笑不过来了,脑袋一歪栽倒在身边那个哨兵肩头,笑够了又说:“下次有机会介绍它给我认识,我也想撸啊!”
“那得让拉克丝和基拉都点头才行啊。”阿斯兰觉得那两人估计不太乐意,伊扎克要是上手了不撸秃人家才怪吧……但他还是哄着对方答应道,“我会尽力试试的。”
两人对看一眼又开始笑,隔了一会儿阿斯兰不笑了,并且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伊扎克,有句话我一直想要问你。”
“嗯。”
“你愿意做我的专属向导吗。”阿斯兰心情忐忑地等待着答案,就算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拒绝,他还仍是在心中默默捏了把汗。
伊扎克笑着把眼神甩过来,用手指弹弹他的脑门:“不早就是了吗!”
“可是你从来没主动说过!”
“我不说你还不懂得自己体会吗!”
“…………”阿斯兰鼓着嘴不说话,伊扎克将他拎过来按进怀里,把他想象成那只树袋熊用力揉搓起来,哨兵委屈地吸着鼻子,“你不说我真的不知道啊……”否则又怎么至于绕了这么多年的弯,唉——说多都是泪。
“就你烦,整天想着什么专属向导,不能考虑些别的吗!”
“比如什么啊……”
“嗯——”伊扎克眼睛骨碌碌一转,“男朋友怎么样。”
“你愿意嘛……”
“愿意啊!虽然现在这进度该是未婚夫了。”某人斜眼一看,半天挤不出话来的人已经脸红得在冒烟了,伊扎克哈哈大笑手上又是一阵揉搓,末了轻声说,“等那些麻烦事都结束了就结婚吧,你想去塔里正式注册我们就一起去。”
“嗯,比起注册,我有个事想和你约定一下。”
“哦?”
“关于精神结合的事……”阿斯兰把半个身体蹭在伊扎克怀里紧紧贴着他,哼哼唧唧像个纯情小处男,弄得伊扎克都不好意思推开他,“一三五做精神结合,二四六就——”他抬头偷看一眼蹭着的人,见对方瞪着眼在等他继续说下去,阿斯兰腼腆地笑笑,“就只做身体结合。”
伊扎克头一晕心想你还真挺会安排嘛,一周七天你给排满了六天,这是想要我的命啊!然而还没机会发出严正地抗议,阿斯兰已经翻身撑起来将他压在树干上,低头吻了过来。
考虑到这个吻既温柔又带点不可思议的甜味,伊扎克决定暂时不去打破对方美好的幻想,毕竟阿斯兰此时就是个需要细心呵护的伤员,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虽然过程既漫长也不顺利还充满曲折,但好歹终是没有辜负互相喜欢着的心意。
于是伊扎克想就宠一宠阿斯兰好了,毕竟那个时间表嘛,它还是有可操作和商量的空间的。
两人又亲又摸又抱地这就重新粘在一起,当伊扎克发觉眼前的哨兵把手伸到不怎么好的位置时,他的表情是震惊且难以置信的,尤其在阿斯兰一脸羞涩地用手分开他的腿,把身体插到中间来蹭了又蹭往里面顶的时候……伊扎克捂着脸大喊道:“快住手啊!刚才不是在外面做过了吗!”
阿斯兰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他耳边,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今天是周天。”
“啊?然后呢?”顺着对方的话伊扎克心想刚才约的不是一三五和二四六吗?周天总该放他休养生息了吧!
然而阿斯兰却只是又笑起来:“周天可以两边都做。”
银发的向导在自家哨兵稳固有力的怀抱里仰天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阿斯兰 萨拉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我要申请向导人身保护令!!!”但是当自己的身体用完全开放的姿态将对方又接纳到深处时,伊扎克张着的嘴被迫闭上了——因为不闭紧一点,他就会随着阿斯兰操到他身体里的节奏发出很丢人的呻吟……
抱紧这个将自己压在树干上温柔地做着羞羞事的哨兵时,伊扎克微睁着眼看向那片永远也法消散的镜像,暗处的黑狼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伊扎克露出一个笑容,不要紧的,他在心里默默想道,我会接纳你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隐藏在内里的阴暗面。
『因为我是爱着你的啊——』

两个月后撒克逊被以违背基本人权以及滥用私刑和间接谋杀等各项罪名提出控诉,同时跟着倒台的还有许多被牵连到的塔里的高层,大换血后迪兰达尔终于彻底掌握了这个特殊部门。阿斯兰在庭上和许多受害人一起作证,坐在被告席上的前导师朝着这位哨兵投来冰冷的目光,但阿斯兰已经不会再对这人心生恐惧,因为他有了自己的专属向导,对方为他所打造的坚固壁垒将他紧紧护在中间,而此时伊扎克正坐在旁听席上,安静地望着自己的哨兵。
即使相隔了一段距离,他们之间的连接也完全不会中断。
庭审结束时法官宣布撒克逊的其它罪名择日再开庭审理,陪着阿斯兰一起走出来的伊扎克问身边的这个人:“宣判的时候你要来吗,想来的话我会陪你。”
阿斯兰扶着对方的手臂提醒他下楼梯的时候小心些,待到他们站到平地上时,阿斯兰笑着说:“不来了,该做的和能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吧。”
这个回答倒也完全没有出乎伊扎克的意料,只是他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相熟的旧识远远叫了他的名字,伊扎克回头看去,停下脚步同凑近的人寒喧起来。
旁边的阿斯兰耐心地等待着,抬头看到天上不知道从哪飘来的淡粉色花瓣,他不知不觉地仰起头默默跟随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终于打发了熟人后伊扎克扭头发现阿斯兰不知所踪,他摊摊手站在原地,警卫处的人看到之前站在这位漂亮小哥身边的另一个小帅哥着了魔似地望着天空越走越远,赶紧好心地朝伊扎克指了个方向,收到提示的人挥了挥手意思是谢谢,这就循着那条街一路搜索了过去。

伊扎克在街角公园旁边的一棵树下找到了阿斯兰,那人抬头呆呆看着不断从树枝上落下的花瓣,头发和肩上都沾了不少。风吹过时雪花般的花瓣落下了更多,有一片快要落到他鼻尖上时,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抓住。
阿斯兰扭过头,发现伊扎克正笑着望住他,捏着那片细嫩的花瓣凑近闻闻,是淡到几乎觉察不到的甜味。伊扎克松开它,花瓣又重新被一阵风吹走,飘出好远好远。
伊扎克看到阿斯兰手上拿着个甜筒,他无语了几秒抱怨道:“你就只买自己的份吗!”
阿斯兰将手伸了过来:“买给你的。”但是顿了两秒又说,“一起吃吧。”
伊扎克哈哈笑着,拉近对方舔了舔那个甜筒上撒了巧克力和坚果碎片的彩色冰淇淋,然后他们的唇贴到了一起,在人来车往的街角旁若无人地接吻。

两人赶在冰淇淋融化之前分着将它吃光,伊扎克对阿斯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阿斯兰问是哪里?伊扎克不肯直言只是说道,“去了就知道。”然后两人到了民政局,尽管阿斯兰知道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带着他来,但现下还是又感动得一塌胡涂。
完成登记后两人走出来,伊扎克说,“现在该带你回家正式见我妈妈啦。”他一直担心阿斯兰之前的状态不太好,要是又弄得精神紧张那太划不来,最近一段时间伊扎克努力把阿斯兰养得胖了些,这样让妈妈看见了也不会过于担心。
阿斯兰安静地牵着他的手,眉眼微弯地说:“好。”
伊扎克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晚上还是回宿舍吧,新婚夜要激烈一点嘛,在家里叫都不好意思叫。”
阿斯兰笑着继续说:“好,都听你的。”
伊扎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阿斯兰,眼里光芒亮闪闪的:“今晚带我去图景里看看,我上次去的时候为你种了一片郁金香。”
阿斯兰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是郁金香?”
伊扎克将头得意地一甩:“郁金香的花语是祝福、永恒和博爱,愿你星河入眼,尽是世间温柔——”伊扎克对上爱人的眼睛,对他说道,“有你在,我就有无尽的温柔要送给你。”
阿斯兰又说:“好。”
两人重新迈开步子在街上走着,伊扎克拉住阿斯兰的手说:“你不要再默默离开了,每次都让我一通好找,很担心的知道吗。”
阿斯兰没有再说好:“我知道你总能找到我,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走远。”
这次换成伊扎克笑了:“好吧好吧,你就喜欢捉迷藏是吧,找不到你算我输!”
两人开始聊着其它话题渐行渐远,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跟在后面的精神体们学着主人的样子粘住对方,雪豹的身形大了快要一倍,长长的尾巴时不时故意甩到冰原狼身上,卷上一把再收回来,像是在和对方做游戏。

他们之间从来不曾在乎刹那或是永恒,无论失散多久,总能再次相遇,哪怕是在世界的尽头。




-END-

2021.09.21/00:57【初版】

2021.10.19/21:11【修订校对】

2021/10/05(火) 19:03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阿斯兰的状态理所当然地非常不好,伊扎克带着他去了医务室,医生让阿斯兰把气密服脱下后换上了病号服,整个过程伊扎克都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搭把手,为着那人之前受的伤而揪心的同时,又在看到染血的绷带被一圈圈解开来后裸露出的瘦到皮包骨的身躯难过得快要心梗了。
医生细致地帮阿斯兰又重新包扎了一次伤口,同时交待道至少这几天不能再强撑着出击了,伊扎克抢在阿斯兰之前回复道:“我知道了,我会看顾着他的。”
阿斯兰的头又垂了下去,默默望着地板的方向,医生交待了一些受伤期间的注意事项后向自己的队长询问:“如果不想留在医务室的话可以接他回寝室去,反正在舰上,有什么不舒服再过来也行,待在熟悉的地方比较更能放松心情有助于恢复。您看呢?”
“没问题,我带阿斯兰回寝室去。”伊扎克到柜子里拿了条毯子出来帮阿斯兰先裹住身体,带着他飘出了医务室。
但是在前往宿舍区的途中阿斯兰突然别扭地扶着墙壁不肯动了,待到伊扎克疑惑地回过头时,他仍是看着地板,小声说:“不想回去……”那个带给他许多痛苦回忆的房间,阿斯兰连一步都不想再踏进去。
伊扎克皱着眉将那人拉过来抱住拍了拍背:“那就去我房间里,我先过去帮你拿些换洗的衣物,你在这里等着。”虽然这样说了,阿斯兰却还是跟在伊扎克后面往自己寝室方向的那条走廊飘去,只是在门外他停住再不肯向前,伊扎克将门打开时阿斯兰忍不住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于是交待着给我两分钟这样的话,伊扎克只身进入了对方的房间。
顶灯自动开启后这个没有窗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令伊扎克感到异常难受,他飞快地到衣柜里拿出袋子将阿斯兰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套衣物塞进去,正要离开时冰原狼突然出现,伊扎克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它了,一时间眼里的暖意快要涌出来,对方却只是拱了过来把他挤到墙边,用身体侧面将伊扎克顶在那里,鼻尖朝上贴在一块奇怪的装置上。
伊扎克沿着那方位望去看到了这东西,阿斯兰来报到之前他进入房间时就疑惑过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摸着那金属质感的凹陷,猛然想到了什么,用自己的手腕贴上去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就是他站着的时候抬起手的高度,一左一右合起来看着,像是某种禁锢装置,再一联想到阿斯兰手上的禁制环,伊扎克的呼吸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冰原狼轻轻嚎了一声,无精打采地松开了他,伊扎克抱着对方的脖子使劲揉了揉,安慰道:“没事的,我把坏人赶走了,以后阿斯兰再也不会受苦了。”冰原狼伸出舌头舔舔这位向导,伊扎克拎起袋子走出了这个房间。
顶灯暗了下去,滑门在他身后静静地关闭。

晚些时候伊扎克在终端上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标注了两条密码,并且写明了左和右。迪亚哥正好来探望队友,见状帮着输入了密码后解除了阿斯兰手上的禁制环,伊扎克将这东西装进防水袋里保留了下来,等着到时候送到迪兰达尔手上,这些都是扳倒那个导师的重要证据。
迪亚哥和阿斯兰默默对望一眼,由迪亚哥发出好奇的疑问:“这邮件是谁发来的?”
伊扎克嫌他笨,没好气地说:“自己想!”
迪亚哥委屈地搓搓鼻子,倒是阿斯兰思考了几秒后说:“琼纳斯。”然后他得到来自伊扎克的一个奖励的亲吻,阿斯兰想想又问,“他是议长的人?”
“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嗯……之前和他的精神体接触了一下,做了些暗线交流。”
阿斯兰不说话了,他知道这是精神层面的直接对话,一个是向导,另一个是哨兵,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为了获取情报做出的妥协罢了。
可是失落的情绪还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阿斯兰其实一向不太擅长于自我隐藏,迪亚哥还在沙发上赖着,两人一起听伊扎克大概说了说迪兰达尔的计划,他要用撒克逊做为突破口,击溃塔内的几大反对势力,之前收服撒克逊身边的琼纳斯为他所用后,那个人一直在配合着收集撒克逊滥用职权侵害哨兵和向导的证据,同时也联系到了很多受害人,安抚和说服过后大家都表示只要能将这个罪人绳之以法,他们愿意承担风险出庭作证。
对于撒克逊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比阿斯兰体会得更深了,但他同时也明白了琼纳斯反水投向迪兰达尔一方阵营的原因,那个哨兵和曾经的向导被强行拆散,撒克逊一向在这方面使用的都是肮脏的手段,被深深痛恨着也是应该的。
但是幸好——幸好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阿斯兰抬起头看向伊扎克,对方认真分析着所有事态时的模样那么好看,他一时完全没有再去注意伊扎克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是这么盯住对方一边发起呆,直到迪亚哥注意到他的反应后朝着伊扎克使了个眼色。
收到暗示的人立刻停下话来,迪亚哥站起身表示不打扰阿斯兰休息了,这就识相地迅速撤退,被留下的两人终于有时间好好地单独相处,伊扎克靠了过去将阿斯兰抱到怀里,温柔地亲吻了他。
一时间阿斯兰的脸有些红了,到底还是年轻,身体也很快有了些反应,虽然伤痛和精神力的匮乏让他不怎么得劲,但待在向导的身边,安心感却是无比真实的。
只是伊扎克并没打算在这种状况下做些什么,他将阿斯兰扶到床上帮着他躺下,自己也爬了上去并排躺好,阿斯兰想着,这就要睡了吗?其实他还偷偷地在心里有一点期待的,但再想想又觉得他的身体状态这个样,如果不能让伊扎克感到满意的话,还是暂时不做的好……
伊扎克拍了拍他的手,关掉了床头柜上的灯,阿斯兰听到那个人靠在他耳边说道:“待会儿见。”
阿斯兰被一股精神力量控制住了,仿佛注射了镇静剂一般,几秒内就失去了意识,但当他再开睁眼时却全身轻松,那些伤口都消失不见了,他站在一片星幕下,眼前是久违了的那汪湖水,他这才发现这是当年伊扎克曾开放给他进入过的精神图景。
可是看起来伊扎克并不在这里,阿斯兰在湖畔慢慢跪下,萤火虫在身边飞舞,他沉下腰望着在暗夜里蓝到近黑的湖水,一阵奇妙的波动从深处朝他靠近,阿斯兰心想水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吗?定睛看去时那物体已经和水面离得非常近了,白晃晃的一团影子,水纹模糊了原本的图象,但越靠近就越是清晰,待到那物体从水底彻底钻出,两片湿漉漉却很温暖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嘴角,阿斯兰呆住了,然后听到伊扎克笑着问他:“吓到了吗。”
“没有……但是,好像美人鱼啊。”阿斯兰想赞美一下对方,却又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似乎不太够,他还有点呆,只想着原来精神图景里的湖真的能用来潜水和游泳啊,他还从来没有试过。
“唔,要不要来看看水面下是人腿是还鱼尾?”伊扎克的吻落到阿斯兰眉心,然后他退开了一些,在水中朝着阿斯兰伸出手去。
“那个……我不想破坏气氛。”阿斯兰此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尴尬来形容,“……我太不会游泳。”
伊扎克哈哈大笑起来仍是那样伸着手:“在我的精神图景里,你无所不能,下来吧。”
这次阿斯兰听话地握住了向导的手,任由对方将他带到了水中,那是种很难形容的感受,水温既不凉也不热,不去注意的话和待在岸上没什么差别,但细细去感知,又会明白自己的确浸在湖水中。
阿斯兰紧紧扣住伊扎克的肩,担心他一放手自己就要沉下去了,可是当伊扎克又一次凑近来亲吻他时,那些念头却都不翼而飞,阿斯兰只想贴着对方好好享受这个吻,于是同对方靠得更近了,随即他发现两人此时好像……都没有穿着衣物,阿斯兰努力回想着进入图景中时他不会是在裸奔吧?可是用尽力气也没弄清个所以然。
伊扎克的唇舌渐渐浮上了些热度,他带着阿斯兰的手在自己后腰上游走,间隙中边不停地继续着亲吻边发问:“太久没有做了,又要我来教你吗。”
阿斯兰的手再自然不过地滑到对方臀间,找到入口指尖轻柔地戳了进去,紧窄的腔道内燃着热情的高温,水流让干涩的身体很快适应了过来,当然这是属于向导的精神图景,在这里伊扎克能让自己的身体更快更好地为眼前的哨兵完全又彻底地打开来。
他们在湖水中用相拥的姿势直接做了一轮,久未结合的身体都不怎么耐受,些许的刺激就能让彼此皱眉呻吟着飞快攀上顶点。不过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在这里一直待到现实中的天亮时分,属于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完全不需要为此感到焦虑和紧张。
刚刚释放过一轮的两副身体紧贴着对方,互相摩擦的同时亲吻也一直没有停止,图景中的阿斯兰始终是那副伊扎克记忆中未曾变过的模样,可是他一想到对方经受了两年的苦,心里就非常地难过和不舍。
伊扎克没有将这份情绪通过精神连接传达给对方,而阿斯兰也放空了心思,没有让内心最深处的思维开放在向导的面前。他们只是抱着身边的这个人,用尽全力地汲取着暖意,阿斯兰先松开了唇,他将伊扎克顶到岸边,对方转过身去主动换成了后背位,于是进入的一方轻声叹息着,将自己又重新埋入了向导的身体里。
这个姿势更容易被顶到内里的某个点,伊扎克叫得肆无忌惮,时不时被阿斯兰堵了嘴轻咬住唇舌,逗弄般地做着游戏,然后亲吻渐渐停了,阿斯兰将专注力都放到了集中攻击着的伊扎克体内的深处,肢体摇晃着水波绕在身边层层漾开,在那样的抽送频率下伊扎克不断喘息呻吟,很快用后背紧贴着阿斯兰的胸口又一次高潮,身体内部的反应大到紧紧缠住那根搅弄着体腔的硬热。
阿斯兰发出很舒服的轻吟,额头抵在伊扎克肩上,受不了地大口喘着气,包裹着他的内襞不断收缩带出浪潮般波动的快感,很快这一轮也以阿斯兰射在伊扎克内部时结束,被对方绕过手臂扶在后颈上的人失神好几秒后终于找回了声音,阿斯兰听到自己在朝着被他抱紧的人做着表白:“伊扎克……我喜欢你……”
他想说可以试着交往吗?可是声音不自觉地就卡在了喉间,伊扎克的唇贴过来堵了他的嘴,情热渐深时伊扎克紧靠而来将阿斯兰又带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似乎总也找不到什么时机好好地说出心里的话,阿斯兰无声地叹息着,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阿斯兰得到了全面的休息,虽然舰队又有几次遇敌情况,但伊扎克威胁说:“你要是胆敢不听从命令去出击,我就扒了冰原狼的皮。”
阿斯兰只好回到队长室里裹着被子,一边尽力试图和不愿意理会他的小豹子重新搞好关系,小家伙之前被凶了几次后再也不理他了,阿斯兰拜托伊扎克帮他说几句好话,那人却只说道:“你自己惹火它的,自己哄啊。”
每当阿斯兰睡着的时候一醒来总能看到小豹子在床边探着身露出半个脑袋,耷拉着飞机耳,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地看着他。可是当阿斯兰伸手去想和它亲近时,那只小豹子又傲娇地扭头跑了。
就连冰原狼也没出来安慰它,并且一连几天都不曾露面,直到阿斯兰提到这个奇怪的现象时,伊扎克才恍然大悟地对着房间的墙角说道:“我再也不说扒你的皮了,对不起。”应着这声道歉,阿斯兰看到银灰色的狼又从角落里现身,静静地走到向导面前用鼻子拱他,伊扎克笑起来,“都怪你的主人不听话,下次骂他的时候我不带上你了。”伊扎克回头盯了床上的某人一眼,又扭回去亲亲那近在眼前的鼻尖,“还是你最乖。”
“…………”阿斯兰心情复杂地看着那边的互动,末了也试着和伊扎克的小豹子和解,“之前凶你是我不对,那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但我还是该说声对不起。”小豹子蓝色的眼睛望了过来,阿斯兰立刻再接再厉,“我错了,原谅我吧。”然后他被腾起身跳上来的小豹子压倒在床上,湿热的大舌头从下往上地在他脸上舔了个遍,阿斯兰听到伊扎克站在一边抱着他的冰原狼,笑得很大声。

不能亲自出击的日子里阿斯兰也总是在关注着纷乱的战局,玖尔队的另一位年轻哨兵已经渐渐能够担当起危险而繁重的战斗任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仍是少年模样,在战场上时却是毫无犹豫地在拼尽着全力,一时间看到那个人,阿斯兰恍惚觉得伊扎克对他的照顾真的不止一星半点……
如今伊扎克仍是在为真做着精神抚慰,虽然阿斯兰一直默默地看着,安慰自己那只是上下级之间的正常相处而已。身为一个单身哨兵,真已经做得够好了,出击归来因为精神力衰竭而引起情绪波动时,伊扎克总会第一时间迎上前让刚从脉冲的驾舱里爬出来的少年靠住自己稍事休息一下。
向导的精神力网展开的同时,站在格纳库门口的另一个哨兵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属于真的那只纯黑色美洲狮总会在这时悄然趴在主人和向导的脚边安静地眯着眼,一向不怎么搭理它的小豹子难得绕在两人身边,在伊扎克帮助真的时候凑过去,用鼻尖碰触哨兵僵硬的手指。
小哨兵突然抱住了自己的队长,远远站在那里的阿斯兰能感觉到冰原狼烦躁地在自己身边刨着墙,可是当对方要上前去的时候,阿斯兰拦住了它。他看到伊扎克给了真一个拥抱,那动作仿佛早就超过了上级对待下属的所能有的一切含义,一时间阿斯兰脑海里响起当初撒克逊说过的话,他告诉阿斯兰:伊扎克也许早就悄悄和那个小哨兵有过结合了。
可是不应该的,那是……不可能的。
阿斯兰的脑子里乱成一团,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伊扎克的队长室里,每到休息时段伊扎克总会第一时间赶回来陪伴他,那些温柔对待并不是假的,可是现在……阿斯兰的呼吸跟着心脏抽动着凝滞了一下。
一个单身哨兵,一个是没有被绑定过的向导,阿斯兰甚至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在他来到伏尔泰号上之前,伊扎克是不是已经和那个人……更甚至于那些到现在为止还在不时地出现在这里向伊扎克寻求帮助的其它哨兵,也许他们中的哪一个也曾经得到过伊扎克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想到伊扎克也许曾经和自己以外的哨兵做过最亲密的结合,身体也好、精神也好,不管哪一种都让阿斯兰的精神世界奔腾着震动起来,还未及时完全修复的壁垒被来自内部的冲击不断摇撼,不久前才被向导认真梳理过的精神线又开始因为哨兵的情绪波动而变得凌乱,图景里有一个部分像是个黑洞一般越变越大,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制造出一个类似镜像的空间。
哨兵的眼底渐渐失去光彩,他挣扎着令自己僵直的身体动起来,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飘去,中途撞上从舰桥过来的迪亚哥,对方唉哟了一声喊道:“阿斯兰你干嘛啊?”可是这句问询并没有得到回应,金发的副队长看着队友埋头一副消极到极点的样子就这么在走廊上越飘越远,他挠挠头又耸了耸肩,决定这种时候还是先别纠结这个了。
进了格纳库迪亚哥四下转悠一圈,看到伊扎克将真扶到一边让他坐着先休息一下,小毛孩子一脸疲惫,如今阿斯兰不能出击,打头阵的作战任务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迪亚哥知道这是伊扎克格外关注真的原因,但是想到刚才撞上阿斯兰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迪亚哥又觉得不多句嘴实在是不仗义。
于是他趁着伊扎克终于有点闲暇去关心其它队员的时候,飘上前扯扯伊扎克的手腕,把阿斯兰刚才到过格纳库的事说了一说,对方奇怪地问道:“阿斯兰来过吗?”
“不是我说……你这么帮着真我能理解,但是阿斯兰他——”迪亚哥想了想觉得自己既不是向导也不是哨兵,关于他们之间各种关系的事他也不太懂,只知道不管怎么样伊扎克先和阿斯兰有一腿,现在又和真不清不白的,怎么搞得跟混乱三角恋似的。
他又看了一眼还在队员间穿梭询问情况的好友,无奈地想这家伙就是渣男无疑了吧……关键是他本人好像还没这个自觉。在阿斯兰回归之前,迪亚哥也曾一度觉得伊扎克和真的关系非常微妙,还曾经憋不住问过,但伊扎克的回应是:不过就是给真调整和抚慰一下精神力,没干别的事。
迪亚哥想那之前还有个海涅呢,那人最近跟着密涅瓦号穿梭于PLANT和地球之间,暂时没空来捣乱,但现在正主来了,伊扎克还对着其它哨兵干这事,想想有点不厚道——呃,当然是对阿斯兰而言啦。
他又记起刚才阿斯兰撞上来时低垂着头一脸阴郁的表情,直接就扯着伊扎克将他硬是拧了个方向朝着格纳库的大门:“行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去关心一下阿斯兰。”
“他又没出击,用得着……”伊扎克说到一半已经被迪亚哥一把推了出去,飘出好几米远的他回头喊道,“算了,那我过去一趟看看,这里你来处理。”对方挥挥手表示放心吧,伊扎克只好出了走廊朝着自己那间队长室的位置飘去。
但是越靠近那个方向,一股隐隐翻涌着的精神波动就带给伊扎克非常大的压力,他皱着眉心想这几天完全没有疏于给阿斯兰进行抚慰,天天晚上带他去精神图景里做着结合,按理说这种情况不应该才对啊……
正在思忖间伊扎克停在自己房间门外,哨兵的精神力仿佛张开成为了一张带刺的网,透过滑门的缝隙溢出来。这的确是个非常不好的现象,迄今为止伊扎克从来没有从阿斯兰身上感受到过这么强烈且充满攻击性的精神力波动,他终于相信迪亚哥关于阿斯兰的情绪出了问题的发言都是真的,身为对方的向导当然是选择义不容辞地立刻进入了房间,但伊扎克却不知道在这里面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室内一片昏暗,滑门关闭后伊扎克谨慎地反手落了锁,他摸到顶灯的开关,光芒乍一亮起的时候才惊觉那个哨兵不知何时迅速移动到了他的身边。伊扎克被吓了一跳,但军人的合格让他没有失声叫出来,阿斯兰低垂着头,从伊扎克的角度望去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手腕被猛地扣住了,伊扎克皱了皱眉,阿斯兰的力道像是完全没有控制过而弄疼了他,伊扎克将另一只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撩开一些发丝后指尖的触感冷冰冰的,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边的那些精神力让四周的景象都扭曲了起来,这种情况真的很不正常,一时间伊扎克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了,他只能尝试着和阿斯兰进行交流,可是一句『你还好吗』甚至没能完整地说出口,阿斯兰抬起头和伊扎克对上视线的瞬间,一片沉重的黑暗笼罩了下来,将两人卷进了一片空间里。

伊扎克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沼泽中,他翻滚着扒住岸边爬了上去,这个奇怪的地方像是个精神图景,但并不属于他——应该也不是阿斯兰的。
在伊扎克的印象中属于阿斯兰的精神图景是个日光照耀下的小小地域,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体,就只是一片森林里有着青草杂花和零星树木的安静之地。而此时伊扎克抬眼看看四周,有限的空间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不,不对劲,伊扎克走到图景的边缘,发现有一层反光的区域,他伸手摸了摸,是无法穿透的一层屏障,但手指触及到的地方,像是散开了一层雾气,他凑上前细看了一下,一片不算太熟悉的景色在屏障的另一端显现出来。
原来自己身处的地方的确不是阿斯兰的精神图景,而是他落入了一个类似镜像的空间。
伊扎克看到这里伫立着一棵几乎快要枯萎的大树,他观察了一小会儿突然呆住,这棵树他见过,就在之前他的无数个梦境里。但不同的是梦境里无论被那个看不清脸的人砍去多少枝桠,下次在梦中它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而这棵树在这个空间里此时却半死不活地,歪着树冠立在那里,垂下的枝条在风中摇摆。
伊扎克走上前用手轻轻探去,抚上那触感粗糙的树干,四周原本很平静,但当他抚上这棵树的时候,似乎触动了不知名的精神线,空间突然显得有些扭曲,垂下的枝条变得十分柔软,像蛇一样绕了上来,从几个方向将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向导整个人缠住。
“……?”这完全是伊扎克没有料到的情况,他试着挣动四肢和身体,想要摆脱这些看起来不怎么友好的东西,但是它们缠得越发紧了,绕着他的身体转着圈,沿途暧昧地扭动着,从制服的领口袖口甚至是上装的下摆探了进去。
这真是种很奇怪的行为,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体在朝着它们发出指令。伊扎克试图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量去抵抗,但在这个空间里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制服被侵入的枝条巧妙地撩开了搭扣和内里的暗扣,皮带上的卡扣也被仿佛人类灵巧的手指一般的枝条末端扒拉着咔地一声解脱开,从腰部滑了下去落在地面上。
T恤的下摆被拉起来,皮肤被迅速地缠上了,又痒又微妙的触感,用着像是在爱抚般的力度扭曲地摩擦,在伊扎克意识到些什么并涨红了脸的时候,下装的拉链在空气中嘶咬着被推了下去。
这是在那位哨兵的精神图景另一端,很显然也不会是其它人制造出来的奇怪空间……考虑到之前阿斯兰那些阴郁的表现,一个黑暗哨兵是否会在精神图景里对自己的向导做些超乎寻常的事,在伊扎克的认知里仍是属于不可窥探的范筹。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所谓的黑暗哨兵,同时期里到目前为止整个ZAFT也只觉醒了阿斯兰这一位,没有任何可供伊扎克参考的资料。但这时候的伊扎克仍在反省是不是之前那些精神抚慰根本不够,没有把阿斯兰二次觉醒后变得更强大的精神力精确计算到位。
他一直在分神关注着真和其他到访的哨兵的情况,繁忙的公务也让他无暇再更多地顾及阿斯兰的个人需要,只是自以为是地照着两年多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的力度和频率来进行抚慰,现在看来,理所当然地欠缺了些考虑。
那些化身为触手一样的枝条在慢慢地将进入自己领地的这位向导缠得更紧,像是感应到他身上的那些能起到安抚效果的精神力一般,它们绕住伊扎克的同时,也开始朝着他的内部入侵。脖颈被缠上时伊扎克原以为这些东西是想杀死他,然而它们只是恰到好处并没有令他感到太过难受地绕着蛇形爬了上来,前端的部分从他微开的嘴里探了进去。
就在伊扎克正要惊呼出声,下方不知何时被拉下去的裤装滑到脚踝的位置,那些枝条将他缠着整个人微微抬得高了些,绕过小腿和膝盖,沿着大腿内侧的线条一路朝上抚弄着他的性器,就像是恋人间在调情一般,灵巧地揉搓出了层次分明的情欲。
伊扎克的脸更红了,腿间的部分涨痛着在那异样的刺激下硬了起来,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的时候,后穴被湿软的物体轻轻触动着,拨弄出一点缝隙,撞开紧窄的入口长驱直入地进到内里。
伊扎克努力抬高头,想要发出一些声音,可是伸到他口中的东西直接顶到了喉底,一进一出的动作让他有想要呕出来的冲动,像极了在过去被那些哨兵们强行按住迫使他用口交的方式来满足他们一样……引发了伊扎克关于那一切最为不堪的回忆。
眼底有泪被逼了出来,可是无法出声抗议的样子也和那些景象重合了,伊扎克感受到从下方捅到他体内的东西也如同男子的性器一样变得热烫且坚硬,此时正和插在嘴里的部分一同用着性交般的方式在侵犯着他,伊扎克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莫明践踏了,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被奇怪的物体、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四肢被缠住的力道时紧时松,身体还是不自觉地慢慢变得在享受,虽然是不情愿的前提,但也并没有真正弄伤他。伊扎克叹息着跟随着那一波波的节奏在后穴里被插出别扭的高潮,前端好像跟着也射了出来,恍恍惚惚地能感觉到嘴里的东西终于撤了出去,让他能有机会大口喘息。
失神间身体好像被捧起来慢慢移动着,转个圈正面贴着树干被按了上去,更多的枝条从几乎枯萎的冠顶降下来,将他整个人四仰八叉地紧紧绑住。
伊扎克有点生气了,大声叫着阿斯兰的名字,勒令他马上在这个镜象空间里现身,放开他并且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天伊扎克打定主意不会轻易罢休。
只是配上他此时红朴朴的脸颊,这种威胁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后方好像有个气息在靠近,伊扎克想回过头,但被捆得实在是太紧了,下巴和胸口磨在粗糙的树皮上令他十分难受,于是他朝着身后贴上来的哨兵发出指令:“阿斯兰,马上让这玩意儿放开我,像什么样子……!”捆捆绑绑的一点都不好玩,更何况还擅自做了奇怪的事……
伊扎克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他将视线左右投放了一下,身后确实有个人……或者说,有个活物,他的身体被拉扯着,虽然也并不是动弹不得,但活动空间实在有限,脑海里的精神力好像受到了干扰,嗞嗞地冒出杂音。
耳边传来喘息声,然后是什么东西从下方顶了上来,在之前才被进入过的穴口外缘磨蹭着。伊扎克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他想说不要,但是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响,只能哑哑地挤出一丝气音,身体被很烫的硬物重新填满,比刚才来说粗壮了很多,腔道被完全撑开来,后面的人没有给伊扎克多少时间去适应这样的入侵,很快喘息声就更沉更响了,时而在伊扎克左侧扬起,时而又移到右侧,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敏感的耳后,皮肤立时紧绷着浮起层层令他腿软的酥麻感,就像是被强行灌下了迷药。
伊扎克的眼底泛出嫣红的色泽,对方在用后入的姿势操弄着他的同时,还用空虚到可怕的精神网罩住了他,源源不绝地吸取着他身为向导的精神力。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的可怕,伊扎克却顾及不到其它,身体在这样的对待下居然又被迫兴奋了起来,他有点头晕的同时想着大概和精神力极速的流失有些关系,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本理所应当不该受到这个哨兵施予的任何伤害才对。
伊扎克尝试着呼唤阿斯兰的名字,然而每当脱口而出的同时顶弄着他的力道就会随之变得更大,像是故意在和他作对,又或者是用着粗暴的动作在告诉他:不必呼救,没有人会来帮助你。
心底有股绝望的感觉渐渐浮了上来,伊扎克迷迷糊糊地被操弄出新一轮的高潮,可是体内涨大的硬热并没有释放出来,而是朝着更深更紧的地方继续捅了进去,引发了他阵阵高潮余韵下同时带出的更加猛烈的颤动。他整个人僵直起来全身绷紧,后方的喘息变得更响了,可是那动静听着并不太像是人类发出的……
伊扎克有点不太好的联想,继而注意到腰窝上按着他的似乎的确不是手掌之类的东西,他的呼吸随之加快,努力又一次想要扭过脸,靠近而来的阴影像是个人形,全身笼在一层近乎墨色的黑雾中,摇晃着看不真切,但是眨眨眼,又显现出一个非人的形态,尖长的三角形的耳朵动了动,伊扎克倒抽一口气,余光里看到一对精绿色的眼睛闪着寒光逼近,下身操进来的力度让他的小腹不停撞到树干,毛茸茸的爪子按到伊扎克脸颊边粗糙的的树皮上,向导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在迷雾中渐渐看清了后方的物体。
头一个瞬间伊扎克想着难道是阿斯兰的那只冰原狼吗?不——不是的,虽然形态类似,但体型要小很多,随即他终于弄清自己是在被一只图景幻象里莫明生成的兽类按着在做这种事,心底的排斥感顿时油然而生。
伊扎克奋力地挣扎起来,但被捆绑得太紧,根本无法从这境地下逃离。对方似乎感受到这股抗拒,两只前爪都按到了他的后背上,挤得他将肺部的空气都吐了出来,这只动物嘶吼着咬在伊扎克后颈上,发力地在腔道内刨刮着,直到把银发的向导逼出阵阵哭声为止。
一片混乱中像是双方都在这样的交合里被快感撼动,伊扎克在羞耻心的驱使下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攻击了后方的动物,他无法转身用眼睛去判断自己是不是成功了,只能粗喘着,在头晕目眩的恶心感的包裹下强行从这个空间里将自己推了出去。

房间里的哨兵应该是布下了一个陷阱,将接近的向导缠住了一小会儿。当伊扎克从精神世界里逃出来时,却发现现实中的境地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扒光背朝着天花板按住,就和刚才在图景的那个镜象空间里的姿势一模一样。
伊扎克浑身一颤偏过头,看到撑在上方的那个哨兵冷着张脸,正在用自己的硬热一下下地戳刺着他的腔道,意识回到身体的同时疼痛也随之紧跟而来,伊扎克皱眉喊着阿斯兰的名字,努力用手肘撑起自己朝前挪动,意图先和对方隔开些距离再说,可是阿斯兰用发烫的手掌贴在他腰侧,将他又无情地拖了回来。
贯入体内的角度和力道变得更深更大了,伊扎克疼到嘴唇都在抖,联想到刚才图景里那个空间中怪异的一切,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阿斯兰做为哨兵,精神崩溃的另一种表现。
身为对方的向导伊扎克自然是将尽快为阿斯兰做精神力抚慰以平息这样的乱暴做为首要任务,但这种不被配合的情况下所有的前提是他必须碰触到阿斯兰才行。伊扎克艰难地在对方制造出来的律动中半侧过身,腔道里被戳弄时顶出的快感一波波袭来,伊扎克咬牙同渐渐变得模糊的意识轻飘飘地进行抗衡,颤抖着伸手抚上阿斯兰的脸颊。
指尖触到一片湿冷,阿斯兰出了很多汗,可是这种情况下的身体接触却让伊扎克眼前一黑,两人间的精神连接正常开启了,但和平时都不一样,伊扎克发觉黑暗一片的不是他的视线,而是在他眼前显现着的,属于阿斯兰此时的精神世界里活跃着的心理活动。
仿佛可视屏幕上出现了黑屏卡顿一般,一行行充满戾气的暴言条条闪过,但言语间有些部分被那个哨兵自我屏蔽了,伊扎克只能感受着他纷乱冲动的思维里那充满攻击性的占有欲,和意念间像是即将奔腾而出的杀意——阿斯兰居然因为真和那些哨兵的事而在吃醋生气……
伊扎克被传达到脑海里的声音吵得头疼,激烈起伏的感官影响到了他,巨大的压迫感让伊扎克全身颤抖,心里不由自主地浮出某些类似害怕的情绪。
向导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控制住无法动弹,但是很快哨兵就推开他碰触着自己的手,将伊扎克拧着肩又重新摁回了床上,下半身的动作还仍是没有停止,仿佛有着用不尽的力气,肢体间的碰撞声在外部隔音效果良好的队长室里沉沉地扩散开来。伊扎克被操弄得憋不住哭出声,他意识到就连刚才那奇怪镜象里的一切大概也不全是幻觉,在他被困在里面的时候,阿斯兰就在这张床上用相同的姿势这么操干着他。
他们在过去曾经用这种体位做过很多次,但阿斯兰从来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地用力压制着他,此时对方完全不控制力道地一下一下干到深处,伊扎克觉得这太疼了,并且令他想起在那个房间里被哨兵们强迫结合时的场景,他抖着唇想说:不要这样、别这样对我……但声音卡在喉底发不出来,阿斯兰的手从他后腰上慢慢移到颈间绕到前方,手指缠上来,摁在喉结上不轻不重地挤压,感受到掌心下动脉那一处在紧张地跳突着。
阿斯兰像是失去了意识,却又更像是有意在这样做,腰上发力的时候能听到伊扎克在下方被操出的无助的气音,可即使让自己深深地陷在这副身体里,却还是无法得到满足。
『为什么不能成为我的呢?』
阿斯兰混乱不堪的思维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也许还有其它吧……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更没有人可以体会他那难堪的处境。明明在这个向导身边,明明最早和对方做过无论精神还是身体结合的人是他,可是如今再见面一切都不同了。
在过去伊扎克只给他做过精神抚慰,口口声声说着不愿意被向导的责任束缚而阻拦前进的脚步,于是阿斯兰识趣地退开了,为了护住对方的秘密他吃尽了苦头,待在塔里的时候那些没有尽头的难挨的夜晚里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这个人,想回到伊扎克身边、想紧紧抱着他、想要试着问一句:你愿意做我的专属向导吗。
然而伊扎克身边有了别人,那个年轻的小哨兵,还有那些从其它舰船不断前来寻求帮助的哨兵,伊扎克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人,他从那个不愿意成为向导的士兵,变成了责任重大肩负着许多哨兵抚慰工作的队长大人。
而不管伊扎克的身份如何改变,永远不变的只有『不是阿斯兰 萨拉的专属向导』,只这一点,却足以将阿斯兰所有的坚持和希望碾得粉碎。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委屈,他同样愤怒不甘同时也迷茫着,在发觉自己被抛弃之前,更早一刻想到的却是:他被这个向导背叛了。
此时的阿斯兰只想要狠狠地伤害身下的这个向导,他将自己抵在不能再进入更多的地方,顶住位置听到伊扎克喘息着用染上泣音的声线断断续续地在喊着些什么,他的脑海里一片凌乱,视觉和听觉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只能依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欲念去行动。
包裹着他的腔道不再似先前那般乖顺地吞吐着他,内襞紧紧地收缩起来,阿斯兰用力撞开它们,听到湿润而粘腻的回响。他不禁想着对方在和别的哨兵一起的时候也会做这样的事吗?伊扎克会温柔地用自己的身体接纳那些人,然后在做着精神抚慰的同时亲密愉悦地在高潮中一同翻滚吗?
可他并不想知道答案……
后腰上按压的力道似是更足了,伊扎克在被迫攀上顶点时被掐着脖子几乎不能呼吸,阿斯兰弯下腰凑过来在他后颈上用力狠狠咬下去,配合着恰到好处的松手的动作,身下的那副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腰肢像是要断掉一样挺出别扭的弧度,在阿斯兰眼底僵直了许久又砸回床上。
伊扎克觉得自己仿佛被对方杀死了一次,捅在身体里的性器没有半分软掉的迹象,反而像是变得更硬了……他想这情况尤其不好,再不控制住阿斯兰的精神力,一旦这个才刚觉醒没多久的黑暗哨兵彻底暴走,对全舰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度不安全的。
倒霉的向导想着自己乖乖挨了几轮操,总能让这位哨兵暂时不那么暴力了吧,要是之前不太清醒下了重手还是能理解的,慢慢地让对方放松下来才好控制住局势。伊扎克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趁后方压制着他的人抽离的时候侧身将手探过去,手指又一次触上阿斯兰的脸颊,对方面无表情地投过视线,那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比起阿斯兰脑中流窜着的疯狂精神力裹挟出的暴力意图,他的眼神却清冷得像是整个内在人格都分裂了。
阿斯兰挺直上身,用掌心贴上伊扎克的手背,他们无言地对视着,那个瞬间伊扎克甚至以为阿斯兰已经恢复过来了,从心底溢出一丝窃喜地说道:“阿斯兰,和我做精神连接,我能帮你的,告诉我你究竟经历过什么……”然而他的手腕被用力地扣住,对方拧个方向将他又翻转回去按在那里,剧烈的疼痛让伊扎克惊呼着冷汗直流。那个人重新趴下来在先前咬过的后颈上又补了一口,尖锐的刺痛感混合出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伊扎克不得不为了脱身而开始挣扎反抗,这样的动作让身后的哨兵发出极度不满的轻哼,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捏住的手腕往着顺不过去的方向按下,伊扎克抽着气整个背部拱起来,阿斯兰终于松开他的那只再没有力气动弹的手,侧头望过去时伊扎克曾一度绝望地想着是不是断了……幸好入眼的只是错位脱臼的肘部关节,而这伤害伴随着令他眼花缭乱的剧痛袭向神经中枢。
“你什么也不懂……”阿斯兰此时的声线完全没有起伏,冰冷且生硬地说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在这两年里是如何撑下来的,你有被用禁制环控制过吗?电击和麻醉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你曾想象过吗。”阿斯兰用手指圈住伊扎克还完好的那只手腕,就如同那时扣在他手上的禁制环一样,力道毫不控制地勒上去。
伊扎克抖着唇轻声说:“不……”他当然懂,从监狱被带到塔里的时候他的脚踝上就扣着类似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若不是电击让他几乎失去意识,那些哨兵根本碰不到他半根头发,但他此时闭上眼仍是在为了对方而坚持,“和我做精神连接,让我帮你。”哪怕已经抖动得连话都快要说不清,伊扎克仍是把安抚阿斯兰的精神力做为最优先考虑的事项。
但那个哨兵却拒绝了向导发出的邀请,阿斯兰在伊扎克的手腕上勒出深深的红痕,然后他松开手不顾对方受伤的那只手臂,狠狠扳住了他的肩。
伊扎克被压在床单上的脸孔一点一点变得惨白,阿斯兰毫不在意地将他翻了一圈正面压在下方,分开他的腿又一次强行顶进去,不间断地在腰部发力抽送起来,一直做到两人相拥着再度高潮。
身体过分敏感的向导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疼痛多些还是快感占到上风,他只是半阖着眼跟随肢体被摇晃出的节奏,断断续续地喊着哨兵的名字,一声一声砸在那颗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心脏上。
这一轮结束后阿斯兰从射精的疲惫感中脱出,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可是眼前的景象那么地令他难以接受,伊扎克躺在那里似乎失去了生息,阿斯兰恍惚地看看自己的手,他好像还能记得之前发生的一些事,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疯了一般地对着伊扎克做出不可饶恕的行为。阿斯兰抖着手脚退开位置,将自己从对方体内抽离,带出的白浊和淡色的血水弄脏了身下的床单,让他翻滚着摔下床去。
阿斯兰想自己是该道歉的,眼泪却比一切都要更早地涌了出来,他从来不想要伤害这个人,可是现在伊扎克的脸色就像是被他杀死了一般,灰白一片。阿斯兰摸着地板上自己那些凌乱的制服草草套在身上,他摸索着靠向墙边,从感应后自动开启的滑门旁跌了出去。

这个夜晚一片混乱中完全谈不上过程愉快并且带着精神和身体双重伤害的性事让伊扎克起码晕了半小时,最后是被全身上下尤其左手肘部关节脱臼受伤的疼痛激醒的。他努力将自己撑了起来,四下看去昏暗的房间里再没有别人,他只能想着伤口怎么也得尽快处理一下才行,再拖下去手臂要废掉了……
伊扎克将没被完全脱掉的T恤拉下来,裤子之类的找到后用一只手整个人边抖边大概穿好,又拽了制服外套过来披上,才勉强能将这一身被粗暴对待后的狼狈模样遮挡一番。
出了门伊扎克晕头转向地认了认路,朝着迪亚哥房间的方向飘去,大半夜的也不好发出什么动静,伊扎克敲了敲门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儿,迪亚哥开门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嘴张到一半却愣在那里,他迅速闭上嘴探身出来越过伊扎克在走廊上左右看看,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存在后,他将好友一把扶进了房间。
要说对阿斯兰这家伙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迪亚哥一开始的意见是自己带伊扎克去医务室尽快接受全面的治疗,对方却气息虚弱地说道:“你来做。”迪亚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哈?!』,然后听到伊扎克轻描淡写地在为某个干下恶事的哨兵掩盖罪行,“阿斯兰他就是……精神力稍微波动了一下,你不需要紧张激动。”
“波动了一下拧断你一只手,明天发个脾气是不是还要杀人啊?!”迪亚哥嘴上不爽但仍是按照对方的意愿去柜子里拎了急救药箱出来,他走进浴室在盥洗池里放了满满的热水,将毛巾浸进去泡得软烫,捞出来后拧得半干转身几步走到床边,在伊扎克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上将毛巾轻轻捂在脱臼的肘部。看到对方眉心拧得死紧咬着唇在忍疼,迪亚哥顿时也不想再罗嗦什么了,等了一会儿他将毛巾拿开,装做继续交谈的样子说道,“那你还想包庇阿斯兰吗?发疯的哨兵是要从军部直接遣返回到塔里去的——”不待伊扎克着急分辩他便托着那只手咔地一声将关节复位回去,对方张开的嘴一时也只能发出痛呼声,迪亚哥嫌弃地盯着好友,“你就舍不得他吧!”
“…………”伊扎克好容易没让自己疼得晕过去,这会儿脸色更难看了,但仍是一动不动地让迪亚哥帮他捆上三角巾固定手臂,“本来以为撒克逊那家伙离开之后,阿斯兰就又是我的哨兵了。”
结果还没得瑟两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伊扎克被深深的挫败感包围着,迪亚哥哼哼唧唧地帮他脱了外套和T恤,想着查看一下有没有其它需要处理的伤口,然而看着好友一身的暴力伤害痕迹迪亚哥彻底怒了:“这些都是阿斯兰弄的?他是疯了吗!”
“你小声一点啊……”伊扎克本来就疼的脑袋被吵得更难受了,他顿了一下还是帮着阿斯兰找点借口来解释,“都说了他控制不了自己……”
“那他干嘛不去自虐?!”迪亚哥探头看到伊扎克后颈上那个皮肉都外翻着的咬痕,气得想打人了,“不行,你听我的,去趟医务室!”他想着今天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伊扎克抓去看医生,对方却推开他的手,在药箱里翻出绷带和消毒药水准备自行处理伤口。迪亚哥那股心中的邪火没处撒难受得很,想想又不能冲着伊扎克去,毕竟人家现在是伤员……
迪亚哥只好将东西都从对方手里接过来,按着伊扎克示意他转过身去,整个过程里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处理好这一处伤口绑好绷带,迪亚哥又认真地在其它各处伤口都上好药,待到结束后伊扎克看他表情实在不爽,只好解释道:“去了医务室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医生上报的话,阿斯兰会被带走的。”他观察了一下迪亚哥的表情,知道这话对方听进去了,“我和他分别了那么久,不能让他再离开。”
其实迪亚哥也知道若是阿斯兰被以失控暴走的名义带走,不管是军部还是塔,对他的处置多半只有枪毙这一条路,被塔带走的黑暗哨兵可能再也出不来了,如果被其它部门接手,情况可能更糟糕,黑暗哨兵疯起来破坏力是成倍的,谁敢负上这个责任。
但是回头想想自己身边的这位不就挺身而出要负责吗……迪亚哥叹口气爬爬头发,同时表示:“行了我知道,我不会揭发更不会告密。”但他仍是对着伊扎克做出警告,“你是舰上唯一的向导,万一真的控制不住他,所有人都会有危险,你要答应我不能让大家陷入那样的境地之中。”
“我不会的。”伊扎克顿了一下又说,“我相信阿斯兰。”
金发副官无奈地望着天花板腹诽道:不是的,这不是你说相信就可以的啊……
但他觉得心很累,决定还是先不多说了,在询问伊扎克是否要送他回房间的时候,迪亚哥看到对方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愣了愣:“怎么?”
“嘿……你能陪我去找阿斯兰吗?”伊扎克讪笑了一下,“他……那个结束之后就跑了。”
迪亚哥虎着脸想:果然还是弄死阿斯兰 萨拉这家伙算了啊!

这对好友最后是在某位哨兵旧房间的那条阴暗的走廊上找到了目标人物,迪亚哥拦了一下没拦住,伊扎克独自扯着披在肩上的外套飘了过去,在那个紧紧靠在角落里垂头缩着将自己抱住的人身边蹲下来。
“阿斯兰。”伊扎克叫着这个名字,看到对方抖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来,阿斯兰此时脸上的表情除了内疚自责和难过再没有其它,那些先前在房间里时的冰冷麻木统统不见踪影。伊扎克想着,这是个好现象,说明阿斯兰还没有完全被负面情绪控制住。他又叫了一次那个名字,对上那对眼睛,轻声问他,“为什么待在这里?”
“我……”阿斯兰看见靠到近前的人脖颈间缠着白色的绷带,一只手被三角巾吊在胸前,他还模糊地记得之前做过的事,因为不能原谅自己,想着万一要是再失去控制又会伤害到伊扎克,于是只能落荒而逃。阿斯兰轻声道着歉,眼里有泪涌出来,他原本打算默默地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里去好好地静思己过,然而靠近这里的时候却又记起那些可怕的过往,这就脚步停滞着不敢再向前……最后只能到走廊的角落里蹲着。
真的是太丢脸了,阿斯兰懊恼地又用手臂抱住自己,将头埋了下去。然后他听到伊扎克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说道:“也好,待在这里更安静些,不会有外来的精神力波动打扰到你。”
阿斯兰的心因为这句话狠狠地沉了下去,可是很快又被提溜着拉起来,就如同此时伊扎克单手扣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身一样,对方说道:“我陪你在这里住,让迪亚哥帮忙去把日常用品搬过来。”被点到名的副官摆个臭脸,转身干活去了。
结果阿斯兰几天前才从这里挪到了伊扎克的队长室,现在却又和对方一起搬了回来。带着阿斯兰走进房间里时伊扎克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抗拒着,但却并没有过度挣扎。
因为伊扎克不想让阿斯兰回忆起任何不好的事,便只能按捺着先不多问。

天亮后伊扎克找时间和远在永恒号的拉克丝做了一次通话,基拉是先于阿斯兰在战场上觉醒的黑暗哨兵,做为那个人的专属向导,伊扎克觉得向对方请教一些精神抚慰方面的经验应该是不会错的。
通讯接驳后拉克丝微笑着听伊扎克说明了来电的图意,坐在她身边的哨兵看起来软软萌萌的,要不是自己曾在基拉手上狠狠吃过亏还差点送命,他真的完全不能相信这人居然和阿斯兰一样是一个黑暗哨兵。
基拉向伊扎克问了些关于阿斯兰最近身体和精神状况方面的问题,之后和拉克丝对视了一眼就起身离开了,他转身时肩上站着只乖巧的金色夜莺,伊扎克想那应该是拉克丝的精神体吧,和那位哨兵感情非常好的样子。
被留下单独说话的两人开始做起交流,拉克丝告诉伊扎克,黑暗哨兵是比之普通哨兵更加强大却也更为脆弱的存在,虽然表面上看他们似乎可以脱离向导的控制独自行动,但其实稍微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就能压垮他们。
所谓可以在不存在向导的情况下进行自我调节的说法并非不准确,只是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出口的,适当的宣泄过后基本能恢复正常,然后在下次暴发前又会继续累积。
由此伊扎克大概明白之前阿斯兰的那次失常大概就属于这种情况,发泄后恢复过来还能记得过程,说明完全不是那种无法逆转型的暴走——俗称还有得救。
而伊扎克也深刻地做出了自我反省,最近队上的公务繁忙,导致他对阿斯兰的关注不够多,只是想着按原来的形式和力度来做精神抚慰,却没发觉这显然已经不够也不到位了。
伊扎克又想起图景中那片镜象的事,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拉克丝,对方显然要更有经验,沉吟了一下严肃地说道:“如果哨兵的精神图景里出现这种异状,只能说精神力确实非常不稳定,随时会暴走发狂,这次能拉回来已经不容易,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请一定要多注意。”她看着屏幕前屏息凝神在听取意见的向导,想想又说,“阿斯兰的这种情况,镜像里的世界即为他的阴暗面,在里面发生的那些事就是他想要对你做的,只是先前一直压抑着,才会控制不住地在暗处发作了。”
这话让伊扎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想到在那个奇怪的镜像里被狼型的生物给操弄到哭,还被那些粘人又动作下流的触手强行非礼……一时间伊扎克又气又害羞,通话的心情半点都没有了。
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拉克丝大致猜出伊扎克和阿斯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用说这位向导此时一身一脸的伤,手臂的伤情好像不轻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假装转移话题又问了些关于那两人间平时相处的细节,最后笑笑说道:“伊扎克君,你太过于注重和哨兵的精神结合了,这样虽然对于精神力的恢复有帮助,但并不是万能的灵药啊。”聊天的过程中拉克丝弯腰下去抱了只树袋熊放在腿上撸,伊扎克喷了,心想基拉 大和那家伙的精神体居然是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吗!
……哨兵还真是个神奇的物种啊。
腹诽的同时伊扎克红着脸露出请多指教的表情,但总不好意思直接就说出来,幸好拉克丝非常地善解人意:“向导专注于调整哨兵的精神世界,这行为本身并没有错,但哨兵相对向导而言,通常是更加注重肉体方面的结合的。”
听着这话消化了几秒后伊扎克反应过来了,顿时脸上涨得更红,他哑然地只能支支吾吾,总觉得这种话题和身为女孩子的拉克丝来聊总是很难为情的,但对方却一脸坦然地在做着解释,伊扎克不好打断只能乖乖地听。最后拉克丝还发了一份文件给伊扎克,同时告诉他这是她自己收集到的黑暗哨兵相关的一些资料,让伊扎克有空的时候看一看。

夜里忙了一天的伊扎克靠在床头用电子板查阅这份文件,阿斯兰有意避免和他有什么正面的肢体接触,洗过澡就趴到另一半床上,躺好后轻声说:“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伊扎克揉揉身边那个人躺到枕头上的脑袋,应了声好,回头继续认真地看资料。说是黑暗哨兵相关,可是也没太多实质性的内容,毕竟这类人实在太过稀少了,具体的文献记录都不多,但在认真浏览时伊扎克看到这么一句话:如果该哨兵拥有结合绑定的向导,在多次尝试无法安抚哨兵情绪致其产生波动的情况下,建议重新配对,更新向导。
伊扎克默默望向床尾的墙壁,然后开启编辑模式把这段话删除了。他哼哼着放下电子板,这才发现阿斯兰根本没有睡着,正用被子捂住半张脸,张望着在偷看他。
伊扎克靠过去抱住阿斯兰,两人小心翼翼地接着濡湿的吻,紧紧抱住对方做起了结合的前戏。

那阵子阿斯兰的情况暂时性地稳定下来没有再发狂,但伊扎克进入他的精神图景时发现那片镜像仍在,深黑色的狼在另一边默默望着他,一动不动看得伊扎克心里发毛。他目前没有想出应对的办法,只能先这么放任着。
这之后他每天晚上都要和阿斯兰做结合,几乎都是现实中的,伊扎克积极听取拉克丝的意见,不再只注重精神结合,做过抚慰后就直接用身体来安慰阿斯兰。
这也导致队长大人每天早起去值勤都得扶着墙出门,阿斯兰心里愧疚不已,但控制不住内心想要独占伊扎克的想法,于是便越来越自暴自弃自我厌恶……
虽然觉得辛苦,但伊扎克都会趁着阿斯兰睡着后继续自己的向导工作,那片破碎残骸般的精神壁垒不知不觉间被修复完整,并且比从前要更加坚固厚实,保护着阿斯兰让他免于受到任何不良情绪的影响和感染。
伊扎克已经再无力分神去顾及其它人,他在向军部和塔提交的报告里要求停止继续输送哨兵到舰船上,没想到这次非常顺利地得到了批准,伊扎克终于可以只专注地照顾自己喜欢的人。
但为了尝试横向对比,伊扎克找真试着开启了一次精神连接,分析真和阿斯兰的精神力级别,发现之前两人间的差别不算特别大,但自从阿斯兰二次觉醒后,真已经和他不在一个等级了。伊扎克盘算着看来还是必须要加倍地呵护阿斯兰才行,他绝对不允许出现自己的能力不够做出抚慰,从而导致更换向导的事件发生。
那家伙是他一个人的哨兵啊,这辈子都是——可惜伊扎克这么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些的时候,阿斯兰却因为又一次看到伊扎克和真凑在一起交流而情绪更加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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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05(火) 18:59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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